他一路走向破樓。
樓道又窄又長,隻聽見呼嘯的風雨聲,襯著周圍靜得更加恐怖,他慢慢地走,天花板上一盞陳舊的燈管,光線晦暗,鎢絲在他頭頂閃爍著,夾著灰塵的黴氣撲鼻而來,嗆入氣管中,細細地磨著喉嚨酥癢不已,頓時激起一聲噴嚏。
祝昭玉蹙眉,索性捂住口鼻,從樓道拐過彎去又是一條走廊,盡頭處有扇門,透出微弱的燈光,仿佛在暗示什麼。
驟然一下炸開響亮的鈴聲!
在這一種死寂中驚悚而刺耳,祝昭玉嚇了一大跳,心頭猛地抽緊,頭皮發麻,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電量所剩不多,屏幕上赫然顯示出一串亂碼的電話號。
他按下接聽鍵,那端傳來輕語聲:“走廊有炸,彈。”
男人低沉的嗓音也凝著霧氣般,娓娓地纏繞住心弦,動人卻又極致危險:“現在扔下手機,脫掉外套和褲子,遊戲才能繼續。”
祝昭玉沒有應聲,一雙桃花眸裏充滿了然,沒想到他真的謹慎到這地步,眼尾忽而勾起,興致勃勃的往四周掃視一圈,最終發現掛在高處的監視器,一看便是嶄新的,他唇角跟著往上一彎:“好。”
他放下手機,朝監視器揮了揮雙手,再脫去濕徹的外套和長褲,留下一件T恤及運動短褲,在原地跳了幾下,走到那扇門前。
門沒有鎖,他按住門柄往裏一推,才剛進去,身後突然一陣猛力襲來,震起“砰”的巨響,那扇鐵門竟已經被人關緊,而他腳步踉蹌,直接撞上水泥地,粗糲冰冷的地麵磕著胸口刺疼。
燈光驟亮。
祝昭玉忍著痛站起來,伸手拍打身上的灰塵,手臂上清晰地迸著一道道血口子,待他抬頭,看清楚麵前的狀況,眼中漫開一上驚懼。
窗外蒼茫的雨簾,雨風敲打著窗戶嗡嗡有聲。
剪刀在燈下泛著鋒芒,哢擦一動,薄薄的紙片便從兩旁墜落,全是女孩清秀的字跡。
纖長的手指拿起它,再放到身旁堆摞整齊的紙片上,沈言卿提起剪刀,繼續剪著草稿本,望向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桌上的手機隻餘下忙音,下人走上前,將手機掛掉後便收好,安靜的看著他。
他正專注地盯著屏幕裏女孩的背影,眸色幽暗,早已經無法自拔,那黑瞳微微顫抖,深處裏刻骨的愛戀癲狂,露出極溫柔的笑意。
七七……
女孩背對著鏡頭,腰身細美,絲薄的黑襯衫映著白膚,烏發垂在腰間,她兩手推開書櫃門,眉間原來蘊著好奇神色。
櫃門推開的一刹那。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抽息,驚惶得倒退了半步,黏膩的冷氣瞬間躥上來,絲絲的化作軟蛇,纏上五髒六腑,再一分又一分地收緊,窒息的眩暈感湧到腦中。
她眼前發黑,渾身都冒出冷汗。
巨大的書櫃上一層層,一格格,放置著密密麻麻的玻璃箱,外殼還有檀木雕飾,但每個箱子內沒有書本,反而隻是些普通物件。
顧七七望向麵前的箱子,在幹淨的玻璃上貼著一道標示條,寫的是日期,時間正是她六歲的時候,而裏麵則放著粉紅色卡通毛巾,她心裏怦怦直跳,怎麼會認不出,這條毛巾她從四歲用到六歲,本來好好的,遇到沈言卿後沒過幾天,不知怎的就消失了。
這裏不僅有她的毛巾,連她的作業本,橡皮擦也有,她小時候用過的筷子勺子,繪有小黃鴨的陶瓷碗,褪色的碎花裙子,發卡,斷掉的蠟筆等等……
大都是她當年主動扔掉的。
往後則愈發地詭異,有的玻璃箱內是一顆幹枯的蘋果,已經隻餘下果幹,興許是她童年時送給他的,還有的她脫換的乳牙,以及天藍色棉質內褲,上麵有幹涸的血,黑色的,一大塊連著一大塊。
顧七七不由打了個寒噤。
那年十二歲,她來了初潮。
毫無意外,更高的一層櫃子上有最嶄新的玻璃箱,裏麵是一片床單,被人小心的裁剪下來,床單中間也有血跡,雜著斑駁的濁痕,展示出他們的第一次。
體內翻攪起惡寒,她整個人更是在驚駭中久久地回不過神。
這個大變態!
她羞得脖子通紅,自己所有的物件,包括最私密的小內衣內褲都被他當做寶貝,小心翼翼地全收在這裏,箱子上也絲毫沒有灰塵,本該是惱怒的,可是看著這些,心情卻錯綜複雜。
他愛的這麼瘋狂,她偏偏想要離開他,這完全是在逼他走入絕境。
天花板垂下很小的一盞電燈,光線傾下,照著濕漉漉的大理石地,如同一片明鏡。
鎖鏈刮擦著地麵一陣作響,向上延伸,纏繞住男孩單薄的身軀,他就被禁錮在座椅裏,歪著頭,小臉被黑色膠帶封住,隻露出鼻子呼吸。
這畫麵映入祝昭玉的眼底,他忍不住打個寒噤,一下子就猜出男孩的身份:“徐睿哲?”
男孩像昏睡了過去,在做著噩夢,餘下兩腿不安地踢蹬,祝昭玉不敢妄動,警醒地向四周掃視,結果發現在他身後的電視櫃上,放置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他打個愣神,猛然“啪”的一聲,燈光寂息,鋪天蓋地的黑暗頃刻吞噬了所有,嚇得他狠狠地一顫,屏住了呼吸。
麵前無盡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有雨汽浸著皮膚,貼著他的後背升騰起一股入髓的冷,蔓延進心髒,凍出麻木的鈍痛,呼吸異常艱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風尖利,夾著一種平緩的呼吸聲,竟然近在耳畔,他渾身的汗毛豎起,太陽穴急亂地顫跳起來。
祝昭玉腳步微動,慢慢地轉過身。
暗淡的夜光正勾勒出一抹修長瘦削的身形。
那人穿著黑色防風衣,玉身長立,戴著的兜帽將麵容完全遮掩住,盡管如此,周身嗜血的煞氣卻盡顯無疑,壓在人的心頭,空氣中,隱約地還有一種消毒水味在彌漫。
祝昭玉不敢置信,一顆心驟然加快了跳動,“你!……”倏地一陣拳風刮來,他尤未反應,臉頰一重,腦袋已經摔在大理石地上迸開劇痛,整個人都重重地摔下去。
他眼前都是黑乎乎的,要趕緊起身,兩手撐地,腳尖也勉強地蹬著地麵,後背又是一沉。
那人用力地壓住他的身體,手掐住他脖子,往後猛地折成扭曲的角度,他感覺喉嚨被抽緊,呼不出氣,手腳開始揮舞著向後猛擊,卻打了個空,隨即,額頭就惡狠狠地撞在了地麵上!
一下又一下往下撞去!
祝昭玉感覺腦袋被向上一提,頭痛欲裂,鼻腔裏也炸開火辣辣的刺痛,竭力地呼吸著,耳邊是男人溫和的嗓音,一字一字:“你從頭到尾都錯了,大偵探。”
他後退幾步,點亮了筆記本電腦屏幕,露出徐文驚懼的臉,正是那個小男孩的爸爸,祝昭玉視線裏都是血紅,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身邊的男人又動了動,擋在麵前,抬起了腳。
鼻骨一下劇痛無比!
被狠狠地踩跺著,沉悶的擊打聲在空蕩的室內回響,祝昭玉的臉骨變形,大股大股的血沫子從唇鼻裏噴湧,看見他再次踹來,瞳孔一緊,奮力一個起身抱住他雙腿,拚命攥足了所有的氣力再撲過去,就把他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