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簪花之手(4)(2 / 2)

他選修的是機械學原理,真搞不懂一個學經濟的為什麼要來聽這種課。

薑皚微伏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十月份的天氣,江吟隻穿一件白襯衫,薄薄一層料子包裹著他年輕健朗的身子,溫熱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遞到薑皚的指腹上,她匆忙收回手,神情有些許慌亂。

江吟屈指無聲叩了幾下桌麵,嘴角微挑。

他還沒說什麼,她自己倒先亂了陣腳。

薑皚看到他細微的表情,眉眼一耷,“這手帕是私人訂製,需要提前好久預約。”

言下之意,禮物不是隨便挑的,是她精心準備的。

她說話時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明明不會撒嬌,偏偏要學電視上那些小女生搖啊搖。

“師哥我可是逃了專業課啊,就二十五人的小班,精讀老師肯定要發現我了。”

得,開始賣乖裝可憐。

周圍傳來嘈雜的交談聲,江吟輕咳一聲,“你坐好。”

薑皚眨眨眼,把搭在他胳膊上的手鬆開。

隨後坐直身子,悄悄將禮盒推到桌子最前麵。

講台上教授講的正盡興,隨機抽學生起來回答問題:“這一排最後麵的同學。”

薑皚正要把盒子遞給江吟,突然覺察到四周的視線全部聚焦到她一個人身上。

她緩緩站起身,沒有聽到教授的問題,隻好幹站在那。

與她相隔一個位置的男生壞笑地遞過來寫有字的本子。

——“在材料學上不存在,但在人體生物學上可以存在。”

她比照著念出來。

教室裏先是安靜了幾秒,繼而哄堂大笑。

教授被氣的漲紅了臉,直言有傷風化,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有人看不下去悄悄提醒薑皚。

“教授的問題是,這世界上是否存在某種材料可以在變長的同時變粗。”

強烈的不適感使薑皚下意識地垂下頭,嘴角掛著的笑也一點點消失。

患有某種心理疾病的人,會因為在公眾視野內被注意而感到不安、拘謹,在交往過程中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大部分時間不願與他人相處,假裝冷漠拒絕交際。

這叫社交恐懼症。

而其中一部分人,會因為拘謹與不安,變得焦躁、煩悶,從而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薑皚就是這一類人,她從高二母親改嫁那年開始,就患上了躁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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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母與江吟作陪,給謝權和袁家小姐牽紅線相親。

袁小姐即如謝少爺所言,穿一身古板的黑色工裝,盤著一絲不苟的發髻,連臉上的笑都是最公式化的弧度。

和那天的薑皚一般無二。

江吟無視掉謝權遞過來的眼神,將麵前的高腳杯倒滿酒一口飲下。

酒過三巡,袁家對謝權很是滿意,不斷暗示自家姑娘多表示表示,無奈袁小姐也沒有相親的打算,客氣地敬了謝權一杯便再無話語。

許是這氣氛太過僵持,謝權主動講起段子來哄兩家的長輩開心。江吟無意繼續留,和謝母交代一聲準備離席。

江吟喝過酒,謝權不放心,亦是想趁機開溜。

“哥,我送你回去吧。”

江吟睨過來目光,謝權心虛地把麵前空了半瓶的紅酒往裏移了移。

“那這樣吧,我出去給你叫輛車。”他迫不及待打開門,側身等江吟出來。

江吟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站起身時衝袁家長輩微一俯身,道別後離開包廂。

酒店門前不準出租車停靠,謝權索性調出APP叫車。

夜風急而清涼,驅散了夏末難耐的餘溫。

江吟伸手扯下領帶,解開脖頸處的兩顆衣扣,緊箍著他的壓迫感終於減輕了不少。

“回去吧,別讓長輩等太久。”

謝權揚了揚手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得看你上了車才放心。”

手機鈴乍響,是司機的號碼,他打了個手勢給對麵駛來的車,隨後自顧自言語:“看來這司機是個新手啊,不會開定位嗎。”

車緩緩停至跟前。

江吟睜開輕闔的眼,幾步走過去試圖拉後座的車門,誰知,是鎖住的。

他按捺住自己的不耐,叩響車窗,示意司機開鎖。

須臾,“啪嗒”一聲響,江吟拉開車門躬身而入。

謝權在打車的時候就告知了地址,他懶得再交代一遍。

車遲遲沒有啟動,江吟最後的耐性被磨光,抬眼往駕駛座看去。

暗色中,女人過長的發垂至腰際,隨著從窗外吹進來的風一蕩又一蕩。

路燈乍然亮起,霓虹閃爍。

她的臉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隱晦不明,但那雙沉默的雙眼,卻明亮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