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莙輕輕牽起唇角,如同每次回家見到父母時一樣軟軟的開口,“爸爸,媽媽,我回來啦。”
薑媽媽微滯的眼裏閃過欣喜,無論何種情形,見到遠遊的子女歸巢,母親總是會有叢生的喜悅,隻是此刻不同往日,薑媽媽的欣喜很快便被憂懼代替,濁黯的眼神壓得薑莙連呼吸都感覺沉重幾分。
“莙莙,來喂媽媽喝粥,爸爸去打點熱水來。”薑爸爸過來拉著女兒在床邊的位置上坐下,望著老伴兒笑了下,“這老太太,嫌棄我喂得不好,這回讓閨女喂你,看你還說啥。”
薑媽媽嗔怒的瞪薑爸爸一眼,嘴裏含混的咕噥幾聲,神情依稀仍是慣常的溫馨,慈愛的看住眼前的女兒。
薑莙的心一沉,曾經見過無數次的場麵,卻讓她莫名的想要流淚。
情況比她預想的還糟糕。
薑爸爸隻告訴她媽媽病了,目前已經脫離危險,為了鞏固治療效果才暫時留院觀察。可是現在看來,雖然已經無虞,但這病留下的後遺症,恐難徹底根除。
薑媽媽是在兩周前發病的,那時候身體感覺不舒服,胳膊腿總是感覺有些麻,去了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腦梗塞的輕微前兆,打幾次吊針就可以,但是要注意控製情緒,不能太激動,也不能太思慮過度。
發病的當天,薑媽媽感覺已經好些了,就停了當天的輸液,中午時薑爸爸煮了麵給她,結果,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就倒了下去,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送進急診室後醫生一番搶救下來,總算把薑媽媽從鬼門關前拉回來,可惜,右半邊身子已經半身不遂,言語上也有些障礙。
薑莙稍稍斂起憂色,細心的用勺子喂母親喝粥,慢慢的把這幾個月的瑣事撿輕鬆的說給母親聽,逗母親開懷。
因右側肢體的肌肉不太靈活,每次咀嚼總有少許米湯順著右邊的嘴角流下,薑莙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用床頭的小毛巾幫母親抹幹淨,待嘴裏的飯粒咽盡,再講上幾句逗母親笑,笑意稍歇,再喂一勺溫熱的米粥,如此反複,不多時,半碗粥已經見底。
薑爸爸拎著暖壺回來,眼睛落在妻女身上,漸漸有水霧湧起。放好東西,便與臨床陪護的家屬說話,不去擾她們母女。
鄰床的病人比薑媽媽年紀大些,早入院幾天,恢複得卻沒有薑媽媽好。陪護的是病人的兒子,四十幾歲的中年人,國企的下崗職工,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滄桑許多。
剛才聽薑莙跟母親的談話,中年人很是羨慕,“大叔,您閨女有出息呀,這麼老遠的跑回來,是在大城市工作吧?您老不用愁啦,有閨女在這幫你,可以省心了。”
這些天同在一間病房,他偶爾會跟薑爸爸訴苦,這樣的年紀下崗,每月隻有幾百塊錢的基本工資,將將兒超過低保的底限,救濟領不上,收入又不多,對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來說遠遠不夠,即使有醫保報銷部分醫療費,負擔也還是讓他吃不消。
醫生在搶救時,曾問過家屬用國產藥還是進口藥,薑爸爸毫不猶豫的選了進口的,他卻隻能選國產藥,隻因國產藥醫保能報銷,進口藥卻不行。眼看著差不多的病情,母親恢複的效果遠不及薑媽媽,難免心生愧疚。
薑爸爸理解他的心情,淡淡的說,“其實也沒什麼費心的,這個病就是這樣,三分治七分養,關鍵還要看以後的恢複和鍛煉。她媽媽的情況還算是輕,這往後的條例和鍛煉更是關鍵。”
那中年人歎口氣,心情稍稍回轉,“大叔說得對,我看您比我可強多了,還得跟您多請教啊。”
薑爸爸答道,“照顧病人就是靠熟能生巧,醫生來的時候多聽多問多琢磨,你們兩口子做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