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走廊上,隻有斑駁的樹影隔著緊閉的窗子輕輕搖晃。
李華菲靠著牆壁,雙手抱頭,讓身體順著雪白的牆壁緩緩滑落,慢慢縮成一個最安全的姿勢。他的肩膀不斷起伏,隻是走廊依舊安靜,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薑莙撥電話給宮蕾,開門見山,“我想見他一麵。”
“什麼?”宮蕾呆呆的反問,顯然一時間還沒適應她這樣直來直去的風格,“你要見誰?”
“李華菲,找李華滎幫忙安排一下,我現在打不通他的電話。”
“哦——”宮大小姐恍然大悟,“明白了,行,等我消息。”
宮蕾的做事風格一向雷厲風行,很快給她回電。不出所料,李華菲現在情緒不穩定,留院觀察,除了家裏人誰也聯係不到,隻好麻煩李華滎。
如同那年元旦李華菲偷溜出來見她,李華滎把司機兼保鏢的角色演繹得愈發純熟。
城裏的咖啡館裏,半個多月不見的李華菲瘦得讓人心疼。瀟灑俊朗的男孩子,如今隻剩一把骨頭支撐著身體,薄薄的棉衣穿在身上,將讓人開始擔心他是否能承受那份重量。
薑莙的鼻子有些發酸,偷偷別開臉,淚水蜿蜒而下。
“甜菜,別哭嗬。”他的嗓音輕柔沙啞,帶著大病初愈的喘息,修長幹燥的手指撫上她的頰邊,抹去濡濕的淚水。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水波蕩漾,溫溫柔柔的鎖住她,與曾經的激烈執著不同,此刻他望向她的目光中,藏著深深的眷戀與不舍。
握住他的手指,薑莙輕輕點頭,“好,不哭。”
此刻言語已是多餘,指尖交換的溫度,已勝過萬語千言。
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即使家人不會逼迫他放手,他也不能用爺爺的健康作賭注,哪怕結果並不一定完滿,他也要放手一試,哪怕隻有一成的機會,他也必須竭盡全力。
他不滿張家以此為籌碼脅迫他讓步,但是麵對一個願意付出一隻腎髒的代價的李家的恩人,他隻能說,張芊芊何其有幸,有這樣一位肯為女兒付出的父親。
他的甜菜,安靜的坐在對麵,午後的陽光毫無吝嗇的灑在她的身上,細細的發絲映出淡淡的金色,柔軟而美麗。
可是,即使如此簡單的對麵而坐,他今後也不會再擁有了。他的甜菜,固執而驕傲,從他接受張家條件的那一天起,他們,已經失去了相守一生的機會吧?
李華菲壓抑著內心的湧動,貪看著麵前的人,仿佛要把她狠狠的刻在心裏。
午後的靜謐時光,薑莙不顧眼角的淚水,靜靜的綻出一抹笑容,極淡,卻,極美。那一刻的美麗,春回大地。
這一路走來,她看著他的努力,初時動容,然後動心。她想,既然他堅持,不如,就試著探索一下,反正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分開而已。
相忘於江湖,未嚐不是件佳話。
不料,那樣的佳話,於他們,卻仍是奢望。
他們身處江湖,卻,再難相忘。
難免唏噓,一份用親情為籌碼脅迫得來的愛情,將會沉重到何等地步?一份為了親情而放棄的愛情,又將是怎樣一種,不能承受之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