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緊抿唇,努力想忽略心頭的惶惶之感,卻隻是徒勞。沒想到她這輩子難得一次任性,竟是以這樣的結局收場。

推開公寓的門,他們還沒來得及走進門,紅著一雙眼睛的張芊芊已經哭叫著撲過來。

“菲哥哥,你跑到哪兒去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你,嗚……顧姨說爺爺、爺爺……”

李華菲被她摟著肩膀,一下一下的搖晃,身子趔趄著向後退了兩步,跟在他身後進來的薑莙連忙伸手扶了一下,幫他站穩。

張芊芊抬起一雙淚眼,惡狠狠的掃過來,顧不得什麼氣質和形象,破口指責,“你這個狐狸精,要不是你把菲哥哥騙出去,兩天都沒回來,顧姨怎麼會到處都找不到菲哥哥?”

薑莙聞言心底狠狠的一抽,默默鬆開扶在他身後的手臂,微微別開臉,不去與歇斯底裏的張芊芊對視。這種時候,糾纏這些又有什麼用處?

可是,有人卻不依不饒。

張芊芊鬆開她的菲哥哥,怒氣衝衝的用手指著薑莙,嗓音尖銳,陡然拔到不可思議的高度,“薑莙,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幹嘛要跑來這裏?幹嘛要來找菲哥哥?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李華菲的身體微微顫了顫,垂在身側的雙手動了動,又緩緩鬆開。

張芊芊的指控還在繼續,隻是聲音裏帶了酸澀的鼻音,“要是爺爺有個三長兩短,要是菲哥哥來不及趕回去……”

“老爺會沒事的,”一把蒼老的聲音在他們不遠處響起。

一直負責照顧李華菲日常生活的陳姨,扶著一個老婦人從樓梯上下來,老婦蒼老的滿是褶皺的臉上有著隱隱的不滿,似乎是對張芊芊所言的駁斥,又似乎是對李華菲晚歸的不滿。

“不管老爺的病情如何,要等阿菲回去之後親眼看過才算數,在這裏大呼小叫的吵什麼?”

老婦混濁的雙眼微微一抬,掃過在場的幾個人,沙啞的聲音有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老爺大風大浪見多了,一定不會有事,不吉利的話不要再說了。”

張芊芊咬著嘴唇後退一步,站回到李華菲的身旁,低著頭不再說話。李華菲眉間的悲痛之色轉了轉,輕輕叫了一聲“陳婆婆”,也低了頭不語。薑莙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的老婦,奇怪於他們的反應,抿了抿唇角,靜默不語。

陳婆婆的腿腳不是很靈便,在陳姨的攙扶下走到客廳,顫巍巍的在椅子上坐下,對李華菲點點頭,“菲少爺,回來就好。你媽媽的意思,讓你盡快回去,行李已經幫你整理好了,這就動身吧。”

“是,”李華菲上前,接過陳姨遞來的箱子,連同薑莙的旅行袋一起,抬頭看向瘦弱的老婦,喃喃開口,“婆婆,我、我……”

老婦擺了擺手,“你也別多想,現在最要緊的是快些趕回去。”她停了一停,“老爺的病也不是一天了,不管什麼原因,這樣離了家裏又聯係不到,總是你的疏忽。”

“是。”李華菲低頭,聲音裏濃濃的自責。

老婦歎氣,“算了,回去跟少爺和少奶奶解釋吧,老婆子既是李家的傭人,蒙老爺和少爺看得起,少不得要羅嗦兩句。”掃向一直沒開口的薑莙,語氣有些陰冷,“老婆子隻是想菲少爺記住,父母親人才是你應該在意的,不要為了旁的人,惹長輩不痛快。”

薑莙被她的眼神掃過,心頭微微一凜,卻也不得不讚同她所說的。

愛情或許是人生最激烈的情感,卻不是人生的唯一。在愛情之前,我們已經有濃濃的親情相伴,父母兄弟的愛,親人長輩的愛,是我們人生中最初的愛,也教會我們怎樣去愛。在愛情之後,我們成為別人的父母、親人和長輩,給與他們自己的愛,同時也把濃烈的愛情化作悠長的親情。

不管什麼理由,都不能成為為了愛情而傷害親情的借口,哪怕隻是一次意外的錯過。

失去了愛情,我們還還可以爭取、可以守候、還可以堅持,涅磐之後還可以是重生,荊棘之後還可以是風景。可是,如果失去的是親情、是親人,我們又能用什麼來填補心中的缺憾?

縱使沉舟側畔,也隻能千帆過,又怎能換得回已經失去的親人?

縱使她在此事裏完全無辜,一份背負了對親人的愧疚的愛情,又怎能象他說的那般輕鬆?

縱使他的心意不改,麵對不可挽回的遺憾,她,或者他,是否還能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