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罕和希尹又勸了兩句,見阿骨打不納,也隻得罷了,隻是二人這一勸進,不但將首倡帝業的功績搶在手中,又以此表明了撒改-粘罕這國相一係女真人對於阿骨打舉兵的支持,將其先前沒有參與寧江州首戰之事輕輕揭過,甚是便當。而阿骨打身邊這些直係各軍雖有首戰從龍之功,卻未必能大過這首倡勸進的功勞,這便是戰陣血戰搏殺之功,不及一言了。
隨即阿骨打傳令,命各路孛堇分路而進,聽中軍吹角聲一齊攻城。諸將領命便去,阿骨打卻向馬擴道:“馬大官人,可願與我一同觀戰?”馬擴大喜,自然應允。
站在高阜之上,眼前的寧江州城看的格外清晰,見女真分道圍攻,城中鼓聲連作,卻見城上旌旗不起,馬擴已知此城士氣低落,當不得女真人的這一次攻勢了。隨即便聽阿骨打身邊有人吹起號角,其聲低沉雄渾,眾女真兵聞號即大聲歡呼,怪聲連連,一擁而上,踏過已經被填平的城壕,架起長梯來向城上猛攻。
不消片刻,隻聽一陣歡呼,女真人已經有人先登,隨即便見城中幾處火起,城門亦被打開,到此已經不用再看,連女真的阿裏喜們都衝進城去,作他們該作的事了。
阿骨打一麵觀戰,不時與馬擴說上兩句,言辭間對於馬擴竟是甚為喜愛,馬擴一一小心作答。待見城中火頭漸漸熄滅,女真各軍分道出城,來向阿骨打獻上虜獲,亦有大聲歌唱以表勝利喜悅者,阿骨打一一撫慰,絲毫不見戰勝而驕之色。
到了婁室時,他抓著一名契丹人腦後的散發丟到阿骨打麵前,大聲道:“郎主,那****兒活女攻上城頭,便是被這廝暗箭傷了,幾乎沒了性命,今幸而被我活捉!”
那人掙紮起來,大罵幾聲,婁室惱將起來,抽刀就要斷他首級,那人冷不防一頭撞在婁室胸口,婁室仰天便倒。眾女真人大呼小叫中,那人背著手跑了兩步,橫身跳上一匹空鞍馬,雙腿一夾馬腹,那馬長嘶一聲,拔足便奔。
婁室大失麵子,起身要追,阿骨打卻大笑止住,喚馬擴道:“聞說馬大官人能射,可能為我射殺此人?亦叫我見一見漢人武藝。”
馬擴聽了,更不推辭,左手抽弓,右手拔出兩隻箭來,翻身跳上坐騎,斜刺裏追上數十步,待離那人隻有二十多步時,兩箭連珠而出,一箭中胸,一箭貫顙,那人叫也叫不出,從馬上摔下來,即時便死了。
眾女真人見了這個場麵,看馬擴的眼光立時大有不同,這馬上騎射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縱是女真本族的戰士,自小習騎射的,奔馬馳射亦不見得有一半能中,隻是女真所用之箭甚長,幾達二尺,又不近至十餘步不發,因此雖然馬上弓力隻有七鬥,亦能洞穿甲胄,再加上箭頭常有劇毒,中者即使穿著重甲亦不能免,因而塞外諸族多畏其勇,女真人自己亦以此為榮。馬擴一個南朝人,射術卻足以與女真的精銳相比,怎不令他們肅然起敬?
實則大宋人口近億,勝兵百萬,軍中又以弓箭為第一要術,馬擴身為武舉,又是有真才實學的,有這箭術何足為奇?隻是大宋較為發達,除了馬擴這樣專門習武之人,大多數人卻是不識幹戈的,這些女真人卻哪裏知道。
阿骨打見狀亦是大笑,待馬擴驟馬回來,卻道:“馬大官人,射的煞好,我心上煞是快活!我女真人有善射之人,喚作也力麻力,今我便贈你此名,今後我家便以此相稱,你那南名喚來煞是拗口。”馬擴一笑謝過了,心裏卻有點發麻,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殺人,如何不心中異樣?
當下眾阿裏喜打掃戰場,將寧江州城中資財糧秣等物悉數裝了,壯年男女皆用繩索捆綁,至於老幼則多棄之不顧,城中哭聲遠遠傳來,馬擴心上大是不忍,又想起剛剛自己也親手射殺了一名契丹人,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阿骨打見他臉色,微微一哂,道:“也力麻力,你可是見我兵殺戮老幼,心中不忍?你可知我為何起兵反遼麼?”
馬擴道:“曾聽粘罕孛堇說起,道是契丹誅求無厭,女真苦之,因而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