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場上的籃球賽也正式結束,高中部以大比分獲勝,高高舉起了那個粗製濫造的獎杯。燕卓被所有的隊員包圍著,無論是女孩子還是男孩子,全都鬧哄哄一窩蜂圍了上去,他們笑著、歡呼著,把每一個隊員高高地拋起來,T恤外麵的球服背心被脫下了,上麵簽滿了人的名字。
寇秋坐在看台上,望著他們此刻揮灑著汗水肆意歡笑的模樣,隱約覺得這便是青春的一個縮影。
他當時未曾經曆過。
他如今,終於有機會親身感受到了。
燕卓身邊的人是最多的,可是他沒有讓一個人在自己身上簽名。他拿著球服背心,背對著慶祝的人群,朝著寇秋的方向緩步走來。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極其堅定,方向始終不曾發生任何偏轉,有女生攔在途中,紅著臉試圖為他遞一瓶水,也被他伸手拒絕了。
已是傍晚,夕陽如火,金暉滿地。
寇秋恍惚地望著他逆光而來的身影,一瞬間又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最初的小孩。夏新霽當時在田徑場上奔跑著,鬢角的汗都亮晶晶的,連擦也顧不得擦,便如燕卓如今一樣,堅定不移地衝著他過來了。
這一刻,他甚至產生了時空倒流的荒唐感。燕卓的臉慢慢和記憶中小孩的麵龐對應上,讓他的心都跟著猛地一顫。
何其相似?
燕哥哥沿著看台邊上的台階上來,先摸了摸他的頭。
“囡囡?”
“嗯?”
燕卓輕輕笑了聲,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支馬克筆。
他把筆遞給了寇秋。寇秋大睜著眼,發覺他不知為何,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手都在幾不可見的微微顫抖。
“能把你的名字寫在這裏嗎,”燕卓指著球服上最靠近心髒的那塊位置,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寇秋,忽然道,“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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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燕卓已經等待了很久,準備將它說出口了。
幾乎是從16歲開竅開始,他所有不能言說的夢裏,便隻有一個人。那人被壓在被褥裏時,露出來的後背光潔潤澤,兩塊蝴蝶骨像是能撕破薄薄的皮膚,展翅飛出來。燕卓聞著那股若有若無的奶香味兒,開始逐漸懂得自己的心思。
他的囡囡一日日長大,慢慢流露出了足以讓天下人傾倒的風華。而如今,連詹明這樣的人也可以把他寵著愛著的寶貝當成是目標,看向囡囡的目光裏都裝了讓燕卓幾乎要瘋掉的欲-望。
燕卓的危機感也上升到了頂峰。
怎麼能再等呢?
——不能再等了。
所以他義無反顧穿越了人群,逆著光,在寇秋身旁坐下了。
鼓足勇氣的一句問話。
囡囡乖。
或許,你願意徹底住在我的心上嗎?
......
四舍五入一下,這幾乎可以被看成是一句表白了。
係統崽子幾乎瞬間就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表白!表白!!!
寇秋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先是笑,進而禁不住一下子便濕潤了——經過今日,他已經可以確定,這便是這麼多世界以來,始終追隨著自己的愛人。經曆了如此漫長的幾世歲月,愛人還是這樣踩著光來了。
他的心頭,不由得滋生出了更多破土而出的期盼和希望。
係統崽子還在尖叫,【啊啊啊,這土味情話,寫在心上——我願意的,我願意的!】
要是馬賽克這麼跟它說,它估計會開心死的!
寇秋:【......你願意有什麼用?】
係統:【......對哦。】
這一段不是馬賽克和它的戲份。
真讓統悲傷。
燕卓仍舊望著他的眼睛,寇秋抬起頭時,能從那雙深海一樣的眼裏看到許多許多的情緒,它們像是波濤一般拍打著岸,把潔白的泡沫拍打的一層層湧起來。寇秋望進去,便像是一腳踩入了海中。
他在持續不斷地墜入。
“囡囡,”燕卓輕聲重複了遍,神色專注,“你願意嗎?”
胸膛那一點跳動的更加熾熱而迅速,寇秋眼眶忽然紅了紅,緊接著又彎著眉眼笑了。他把馬克筆用力地捏在手裏,在那塊胸口的位置上,一字一頓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沒有寫鬱見,也不能寫寇秋,他所寫的,是囡囡。
燕卓的腿都有點抖。他舔了舔嘴唇,低聲說:“囡囡......”
就在這一瞬間,他們都看見,有什麼圓潤的、反著光的東西,好大一顆,飛快地從寇秋眼眶裏掉出來了。
燕卓:“???”
寇秋:“???”
這是什麼鬼東西?
旁邊恰巧也有女生從台階上上來,像是要拿東西。燕卓頭腦木木的,幾乎是下意識地一伸手,一把把那顆圓圓的東西握手裏了。
表麵堅硬而光滑,被按在手心裏時,仿佛還是溫熱的。
他不動聲色將東西藏得更嚴實,湊近了些,沉默了會兒,隨即站起身,拉著寇秋。
“回去?”
寇秋頭還是懵的,下意識說:“好。”
兩人回到宿舍,幸而室友都不曾回來。燕卓把門暫且反鎖上,這才從汗濕的手心裏拿出那顆圓圓的東西——在燈光下,它反射出了極其細膩的瑩白色光澤,拖著小小的、半月形的殘影。
寇老幹部:“......”
燕卓:“......”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好像是一顆,珍珠。
......
哇。
寇秋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感覺自己的三觀又被重新刷新了。
眼淚都能變成珍珠,認真的嗎?
燕卓顯然也對此心有疑慮,沉默許久後道:“囡囡,你要不要再試試?”
寇秋說:“好啊。”
他也想要驗證一下,可是現在,完全哭不出來。
怎麼才能哭?
這是個大問題。
在係統看來,這簡直是幼兒園小朋友的題目,【你讓爸夫掐你一下,把你掐疼了,哭出來,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