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江小姐,人的精力為何總是這麼有限?”】
……隨風而來的是盛夏山林特有的,沾染霧氣後微微潮濕的氣息。
這氣息穿過門窗縫隙,縈繞在房中,為杏壽郎帶來了一個充斥著葉脈香氣的夢境。
這樣的夢境突如其來,卻也不讓他感到意外,因為他在夜幕和煙花下親吻佐江時,路過的風聞起來就是這樣的。
杏壽郎仿佛一整宿都依然站在不斷染上煙火光芒的夜色下,漫起濃霧的山林中。
可惜,除了相似的風,那時綴滿天空的煙花並未一同來到他夢中拜訪。他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朦朧、冰冷,帶著無窮無盡的魔力。
第一個夢中,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一道道人影全都身穿白衣,麵容模糊,腳不沾地般走來,卻又在快要接觸到他時,若無其事地讓開道路。
杏壽郎茫然向前走了片刻,一個恍惚想起了自己想做什麼——他正在尋找佐江——接著杏壽郎就在現實中睜開眼睛,看到高聳天花板上盤踞的黑暗。
第二個和第三個夢過於短暫,杏壽郎隻記得一團一團仿若霧氣的白,他好像找到了佐江,但好像也沒有。接著一腳踏空,再次看到了盤踞著黑暗的天花板。
然後在最後一個夢中,杏壽郎終於一入夢就站到了佐江眼前。他欣喜地想要說些什麼,卻正好看到佐江腳下蕩起月輝般的透明波浪。
波光瀲灩而冰冷,佐江也穿著白衣,看起來濕淋淋的,像是剛從河水中打撈起,自始至終一聲不吭,暗藍的眼眸平靜注視著杏壽郎。她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胸口處卻亮起了熒熒的光點……
“……所以,你是夢到我消失了,這才專門早起,就為了看一眼我還在不在嗎?”
佐江坐在矮幾前,一邊梳頭發,一邊瞥了杏壽郎一眼,為他清晨講述的夢境做了簡單總結。
做完那個夢後,杏壽郎就睡不著了,聽著不遠處被窩中弟弟平穩的呼吸聲直到到天亮。他習慣了在黑夜中保持清醒,這段時間並不漫長,但足以讓他感到難熬。他幹脆翻身起床,穿好佐江事先準備好的衣服,準備出來透透氣。
佐江是個習慣於早起的人,杏壽郎理所當然地覺得隻要拉開房門,肯定會看到已經站在院中的佐江。誰知並沒有。院子裏唯一的活物就是養在梅樹下的兔子。向來早起的佐江,居然也有睡過頭的時候。
杏壽郎蹲在院子裏用一片梅樹葉逗了一會兒兔子,片刻後就聽到輕叩木板的聲音後。他抬頭看去,披頭散發、掛著黑眼圈的佐江拉開窗戶,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叫他進屋。
顯然,饒是佐江“心靜如水”,也難免被昨晚杏壽郎那句“再來一次”擾亂心神,因此失去了一次好眠。不過她絕不會承認就是了。
在杏壽郎講述夢境的過程中,佐江好幾次想要打斷他,但都忍住了。
她以前從浦原那兒聽過一個相當迷信的說法,說是做了一個離奇古怪的夢後,如果趕在第二天早飯前說出來,這個夢就會成真,不管是好夢還是噩夢……但這隻是迷信罷了。
待佐江簡單做完總結,杏壽郎“嗯嗯”地點了頭,屈肘支腮,目光落在梳妝的佐江身上,有點心不在焉。
因為睡不著,他突然驚醒後,還聽到了弟弟深更半夜的夢囈。不知千壽郎又夢到了什麼,明明睡著了,卻在被窩中不斷輾轉反側,時不時還會喃喃一句,聽起來像是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