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江小姐,您穿紫色最好看!”】
盛夏的矢霧山,唯一一件大事就是夏日祭。
佐江在這裏認識的人都興奮又期待,尤其是智也跟小彌生,倆小孩隻知道玩樂,根本沒考慮到準備一次這樣的祭典前後能有多麻煩,早一個月就開始商量夏日祭那天穿什麼衣服、玩什麼遊戲。
久美去年新寡,打扮素淨,今年就不必那麼小心翼翼了,在小孩子的帶動下,她難免也對夏日祭期待起來。
唯獨佐江例外。
就連她的刀都開始對此心心念念,佐江卻還想著湊合著過過就行,連新衣服都沒考慮,反正去年那件隻穿過一次的鈴蘭浴衣還能繼續穿。
但她卻在盛夏到來前,聽到這樣一句話:“……今年佐江小姐會穿什麼樣的浴衣呢?”
說出這話的家夥,帶著一臉的擦傷,金紅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這麼滿含期待地盯住佐江,任由她用藥棉沾酒精給他清創,“反正,佐江小姐穿紫色是最好看的唔疼疼疼——”
他不敢躲也不敢捂,眼看就要舉雙手投降了,佐江這才把扭他臉皮的手收回來。
杏壽郎也不是頭一次告訴佐江這樣的話。年後離開矢霧山的遠行途中,他們從街上走過,佐江隻是出於好奇,多看了身穿時髦行燈袴的女孩子幾眼,就叫一旁的杏壽郎記住了。
佐江要帶著小彌生返回矢霧山時,他買好的紫色調、綴著洋桔梗圖案的行燈袴,已經送到了她手中,同時帶去的還有一句由鎹鴉轉達的話:“嘎,佐江穿紫色,嘎,最好看,嘎!”
佐江:“……”
鎹鴉差點就被拔禿嚕毛。
“我就算穿了,你也不一定能看到。”佐江清完了傷口,撩著袖擺,抬手貼了張藥布上去,偏涼的指尖輕輕沿著藥布的邊角遊走,“你確定下個月一定能來矢霧山嗎……換一邊。”
杏壽郎聽話地給自己的臉翻麵,心裏卻還想著剛剛臉頰蹭到的點點涼意:“就算是夏日祭不來,總有一天我會來嘛!”
“……”
佐江沒搭腔,先仔仔細細幫他把傷口處理完,這才開口說:“隻是紫色就可以?”
聽出她語氣鬆動,杏壽郎眼中流光旋動,開始得寸進尺:“不隻是紫色!不管是什麼顏色,我都想看佐江穿一穿!”
見佐江在瞪自己,杏壽郎一點都不慌,依舊帶著笑,“我想看的,其實是高高興興站在煙火下的佐江,什麼樣的衣服倒是次要的……”
說著,他偏著臉,湊近了幾分,去找佐江躲閃中的眼睛,“答應我,就算我沒能趕來,佐江也要高高興興地去看煙花啊。”
“……”
佐江躲不開他的視線進攻,又不想跟他做約定,“你能來再說吧,我可以考慮一下。”
盛夏,就在這將約未定中悄悄展開了。
等到矢霧山夏日祭的攤位紛紛擺起時,杏壽郎正好帶著弟弟離家啟程。
臨行前,杏壽郎先到父親麵前告知了這件事。如果可以,他也很想請父親一同前去。這樣,他就能將所有家人都介紹給佐江了。
但父親聽完後露出的表情,立刻打消了杏壽郎的念頭。常年鬱結的情緒在父親眉間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即使不皺眉也沒在生氣,整張臉的表情看上去仍像是在壓抑怒火。
杏壽郎有一瞬間都懷疑父親要嚴厲製止他帶著弟弟出門了。但最後父親嘴唇動了動,眉間溝壑更深了些,低啞的嗓音說出的話卻是:“幫我……上柱香。”語氣也是難得的平和。
這一幕讓杏壽郎久久難以忘卻。
不過,千壽郎沒見過矢霧老夫婦,也不清楚他們與父親之間的關係,對此感觸並不深。
這是他第一次離家這麼遠,一路上難掩激動與忐忑,一會兒為能夠參加祭典而興奮,一會兒又擔心不能招佐江小姐喜歡,給哥哥添麻煩。
在此之前,千壽郎隻跟佐江有過幾次書信往來,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佐江小姐有些沉默寡言,不然就是懶得寫字。
信上的她總是話不多,句句都十分凝練,沒有多餘的半句廢話,也從不主動說起自己的近況,就算必須提起,也隻是一筆帶過。
整封信讀下來,讓人感覺她禮貌端正,但相隔甚遠,仿佛信上矗著一座沉默的山,避開人世,永遠在目光可及的天邊。
就在入夏後,千壽郎看到哥哥拿著信坐在廊下,津津有味地讀著,還時常哈哈笑起來。他好奇地詢問,哥哥直接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他看。
信上熟悉的字體寫出了不同的內容。那個一句話能說完的事,絕對不會多寫一個字的佐江小姐,竟然在寫給哥哥的信紙上瑣瑣碎碎地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