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47【匆忙之春·下】(1 / 3)

【“佐江小姐,一年四季,我總是錯過了春天的你。”】

初春三月就這樣走完了。

佐江房門前的梅樹花期還挺長,即便已經進入四月份,依然有粉嫩的花朵掛在枝頭。

因為杏壽郎在上一封信裏說了多餘的話,讓“夏天提前到來”了,所以佐江暫時不打算給他寫回信。

可他還在信中說了,佐江明明不想理他,但是即便合上信,腦海中也不斷翻騰著這句話。

仔細想想也是,一年四季,唯有春天他未曾來過。

佐江凝望著門外的春梅,忽然站起來,從樹上摘下一朵粉中微微帶白、花瓣模樣很是姣美的梅花,然後輕輕虛握手心,片刻後手指展開,春梅被瑩瑩的紫色冰晶包裹,尚未枯萎的春意就這樣凝結在這個瞬間。

在小彌生跟久美“哇”的驚歎聲中,佐江把冰晶塞進準備好的信封,又將信封丟給了眼神期待的鎹鴉。

鎹鴉盼望著,盼望著,眼睛閃亮,隻求能像上次那樣吃一口油炸類的丸子,卻不知自己已被杏壽郎“連累”,別說丸子了,佐江半句話都沒跟它說。

小東西帶著期待來,最後委屈巴巴地帶著信走了。

久美作為看客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還是輕易看出了端倪——遠行歸來的佐江小姐,已經不是去年那個完全避世而居的“武士”了。

還會帶刀出門這一點沒變,待人有些愛答不理這一點也沒變,就算她決定在山下做慈善,村裏人還是有些敬畏她。

但是佐江小姐的確是變得不同了,至少在久美看來,佐江小姐比以前多了幾分人情味。

久美現在幾乎每天都要來到矢霧宅看一看。小彌生也因此跟久美更親,有時還會拉著久美的手,委委屈屈地說一句:“你住下來嘛,我不想自己睡覺。”

而佐江小姐不管是否聽到,都不會發表任何意見,甚至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久美再怎麼信任佐江小姐,也不禁在心中產生了幾分憂思。可是小姑娘不是久美的親戚,管著她衣食住行的也不是久美,就算心中有擔憂,久美也不好直接跟佐江小姐提意見。

然後有天夜裏春雷滾滾,罕見的在三月下起了大雨。

當時小彌生正好有些發燒,聽她說過害怕打雷的久美一宿都沒睡好,第二天天剛亮,雨還未停,雷聲依舊震震,久美將婆婆托付給青田太太看顧,自己撐了把傘飛快地跑到了山上。

結果小彌生往日睡的那間寬敞也空曠的主臥裏空無一人,久美是聽到佐江小姐的聲音指點,拉開她的臥室房門後,這才看到了還在熟睡的小彌生。

因為下雨,山上多了幾分料峭的春寒,頂著風雨跑上山的久美本來沒覺察出什麼,佐江小姐房內溫暖的空氣迎麵湧來,久美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溫暖的室內,小彌生裹著佐江小姐的被子蜷縮作一團,緊緊挨著佐江小姐,睡得沉沉,臉頰紅紅的,但整個人顯得很是安然。

佐江小姐披著那件印著龍膽花的羽織坐在那兒,幾乎把所有的被子都讓給了小彌生,隻有腿上還蓋著一截。

若不是佐江小姐實在太年輕,她們兩個依偎在一起就不會像是姐妹,而是母女了。

佐江小姐似乎是一宿沒睡,手上拿著幾張信紙,膝頭也放著一摞,用一本書夾住。燈被燈罩困住,又被佐江小姐用身子遮掩,雖然讓房間顯得微微明亮,卻不會耀花小姑娘熟睡中的眼睛。

佐江小姐打著哈欠,神情懨懨,招呼跑路跑得氣喘籲籲的久美過來坐。久美輕手輕腳坐過去時,正好看到她膝頭信封上的寄信人署名是“煉獄杏壽郎”。

……啊,是煉獄君去年寫來的信。因為久美前不久剛剛見到過,煉獄君如今再寫信來,署名已經不是完整的名字,而是一個簡潔的“杏”了。

“辛苦你了。”佐江小姐說著,繼續低頭去讀那些信,有些淩亂的鬢角落下了一縷灰發,看起來她似乎是睡到半夜又起來的,“時間還早,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您才是應該先休息一下,”久美輕聲道,“熄了燈,睡一會兒吧。”

“無所謂了,反正天也亮了。”這樣說著,佐江小姐又打了一個哈欠,把所有的信都收疊起來,夾進書中折角的書頁處。

書名是《維摩詰所說不可思議解脫經》,久美因為好奇,之前從佐江小姐這裏借閱過,知道整本書隻有一處折角,就是那句“是身如焰,從渴愛生”所在的那頁。

所以說嘛,佐江小姐改變了很多。久美目光含笑,一直注視著佐江拿著書信起身走開。

雖然嗬欠連連,但沒打算睡回窩覺的佐江還是在收好了書和信後,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門,去忙其他事了。

久美就一直守著小彌生,直到中傍晚,她聽到外麵傳來輕叩門扉的聲音。

小彌生早就醒了,可能是吃過藥又睡飽了覺,她在醒來後精神得不得了,嘰裏咕嚕的跟久美聊天。久美將一肚子的故事都講給她聽,最後招架不住小彌生的一再請求,她隻好同意帶著小姑娘去外麵看一眼來客。

來客有些特別,久美與小彌生都有些稀奇和吃驚,佐江也很意外,不過並沒有太過驚訝,還能如常地向對方問好:“是您啊……辛苦了,剛從藤襲山那邊過來的吧?”

來人先道一句“阿彌陀佛”,這才雙手合掌行佛禮:“又見麵了,矢霧家主。”

真是位沒預料到,但是再仔細想想又很正常的客人啊。

佐江都不用問他為什麼來這附近,因為算算日子,今年的試煉之日又快到了。

對方還記得她這一點倒是讓佐江稍稍有些吃驚,畢竟他們彼此隻有一麵之緣,要不是他今天又來,佐江已經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對方模樣變化不大,悲天憫人的氣質也是。佐江的目光在和尚身上一轉,這次她沒能在那件惹眼的的綠色外套上尋找到任何破口。

想來不管這個和尚是去做了什麼,這次他都要比上次順利許多。

“您還記得我啊。”佐江在請他進門的同時順口一說。

和尚是低頭進的門:“近來從主公那裏聽到了不少關於您的消息。”

佐江走在前麵的腳步情不自禁一頓,她回頭瞥了和尚一眼,有些許恍然:“……您原來是。”

而且是她見過的所有柱裏,讓她的刀最心生警覺的那一個,倒不是害怕和擔心,而是本能地認為佐江應當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就算是當年更成熟更年長的杏壽郎他爹,也沒給她的刀江這種感覺。

和尚沒有否認,不緊不慢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就在拐角駐足,抬起盲眼,轉向了院中不遠處:“您的宅子變熱鬧了。”

那邊小彌生正狂奔過來,站在佐江身後,手抓著佐江的衣服,探出半邊身子好奇地盯著和尚看。她身後是拿著外套追過來的久美,來到和尚跟前後,對獵鬼人一直很恭敬的久美還禮貌地施了一禮。

學人精小彌生趕緊跟著學。

和尚明明看不見,卻能準確地低頭對著小彌生欠身還禮,將這麼個小不點當成年人一樣對待。

——是啊,確實變得很熱鬧。

佐江揪著小彌生的衣領,把她丟給久美的時候,情不自禁這樣想著。

去年這個時候,她那宛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在一封封來信的呼喊下,開始微微泛起漣漪,接著就有人愣頭愣腦直接闖入,因此掀起的巨大浪花,時至今日也沒有平息,反而有著逐漸擴大的勢頭……真是叫人感慨萬千。

跟上次一樣,和尚來這裏隻求一頓飯,佐江便如去年一樣招待了他,還順手給小彌生和久美也準備了一份,因為有客人在,她們便去廚房吃了。

而和尚坐下來,再次雙手合十,向佐江說了一句多謝,接著展開碗筷,卻沒打算遵守“食不言”的規矩,筷子伸出去的同時,向著佐江開口了:“其實今日前來,也是出於一部分好奇。”

……一部分好奇?

佐江沒出聲,隻是將內心的一點疑惑悄悄顯露在臉上。和尚似乎知曉佐江的心思,繼續說下去:“您與上弦交過手的事,已經傳開了。”

佐江:“……啊。”

這麼說來,她回來之後這兩個月時間裏,跑來借宿的獵鬼人似乎比以前多了很多,有些來了還會好奇的盯她半晌,拐彎抹角問她一些私人問題……不,這樣的問題應該跟她有沒有遭遇上弦鬼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