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挽白天去了趟刑部,天快黑了才回到府中,不想仇勝已在堂上候著了,還帶了他那缺心眼的弟弟一道來。
還沒等蕭挽行待客之道,仇勝便走上來同他討債一般:“蕭懷舒啊蕭懷舒,你瞧瞧阿騰這胳膊!什麼仇什麼怨,非得下這狠手啊?”
蕭挽順著看過去,見旁邊的仇騰一臉苦相,他右手胳膊纏了繃帶,裏頭似是還夾著木板,弄得他身子半邊僵硬,也顯得有幾分滑稽。
蕭挽褪了大氅,從婢女手中接過茶杯坐下:“誰這麼大膽,把仇大太醫的親弟弟傷成這樣?”
這話可給仇勝氣笑了:“除了三皇子,誰還能在太學府對他動手?”
蕭挽目下微微一愣,又再抬眸去看了下仇騰的手傷,抿了一口茶道:“小孩子慪氣打鬧,你來找我做甚麼?”
仇勝“嘖”了聲,也坐了下來:“知道閣老大人您日理萬機,可我總不能到宮裏跟皇上算她兒子這筆賬去。當初是你一手安排人進的太學,也是你讓我吩咐阿騰多關照的他,出了事不找你找誰?你也知道,我家老爺子可寶貝著這小兒子,以往得個風寒都磨掉我半層皮,他這手如今半年都提不了筆,可不得要我命麼!”
蕭挽沒再聽他掰扯,手指輕抬,對著仇騰的胳膊溫聲問:“怎麼弄傷的?”
仇騰從小就跟著哥哥見過蕭挽許多次,可同外人一樣還是有些敬怕他的,覺得這位內閣大人尊貴貌美,比起閻王,更像是個天神一般的人物,而且還是那種眨眨眼皮子就能掌管世間生殺大權的天神。
仇騰怯生生地道:“我、我昨日拿了他的東西想瞧一瞧,他就急眼了……不過,我可不是打不過他!隻是念著他是皇子,總得讓他幾招,沒想到他下手忒狠,趁我不注意就把我胳膊給折了……”
仇勝一聽,勃然踹了他一腳:“混賬,原是活該挨打!你怎麼早不說手賤拿了三皇子的東西?”
仇騰往旁邊躲了下,又探頭跟他哥哥嘴強道:“我那時胳膊疼得要命,方才好些,忘了說不成?!”
“你拿了他什麼?”
聽蕭挽問話,仇騰又立馬縮起了腦袋:“一隻荷包,還有——”
蕭挽挑眉一滯,“荷包?”
仇騰不敢隱瞞:“就、就沈家妹子送他的那隻!”
蕭挽指尖敲了下茶蓋,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忽默住了。仇騰見他麵色雖無異樣,可也不敢再隨便說話。
“你繼續說,還有什麼?”蕭挽問。
“還有……”
仇騰正想著該如何描述那布料的材質和香氣,就聽得背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是李重烈大步闖了進來。
“一隻荷包還不夠麼?”
李重烈停在了仇騰麵前看他,視線中充斥著壓迫感與不悅。
他臉上盡是浮躁之色,像是得知被人告狀後的怒意,又像是走得太著急才失了儀態。而他背後的拳頭緊繃著,分明是在刻意壓製著什麼情緒。
仇騰見他來勢洶洶的,怕他又要動手,下意識地發慫要躲,哪知李重烈便彎腰去朝仇勝鞠了一躬。
他言辭陳懇:“昨日之事是我一時情急失態,得向仇太醫和仇騰賠個不是。”
仇勝也是一愣,麵子上反而有些擱不住了。
何時聽過李重烈在人前服軟?
當日他在都察院地牢寧死不肯認罪,弄得渾身是傷不說,後來又當街打了四皇子被皇上親召責問,也沒道過一句歉。
這場麵實屬稀罕。
可見在李重烈心中,蕭挽這個內閣首輔的麵子比皇上還要大!
仇勝握拳咳了一聲,忙過去將人扶起:“三殿下言重了,本就是誤會,誤會嘛!是舍弟失禮在先,他從小就被家父寵壞了,渾身的壞毛病,回去我一定對他嚴加管教!”
李重烈抿唇再拜,然後掏出一瓶藥給了仇騰:“這是漠北軍中特製的虎骨膏,雖比不上太醫院的藥材珍貴,不過對骨傷有奇效。”
仇騰還擺架子不情願上前,他哥從後麵踹了他一屁股,他隻好將那藥先接了過來,鼓著圓圓的腮幫子咕噥道:“謝了……”
“行了行了!”仇勝有些看不下去:“大老爺們別學女人家的小肚雞腸,三殿下都道了歉,你這條胳膊也沒全廢。再說咱們蕭閣老還在為了你們這點屁大的破事耗著呢!”
仇騰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主,根本記不了什麼仇。
過了會兒,他自個氣消了,嘴皮子癢,又巴巴地去找李重烈講話:“其實我的手沒那麼疼了,順帶還將我這半年的功課給省了!好家夥,隻是你昨日的那個樣子,簡直嚇我一大跳!”
李重烈漫不經心地聽著,餘光和心思都放在遠處座上的蕭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