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喀山是阿帕斯曼山脈眾多高峰之一。
每年春天,達喀山頂的積雪便開始融化,一點一滴,在山腳下彙集成清澈的溪流,所到之處孕育了無數生靈。
在達喀山的山腳下,有一個名叫波恩的小村莊。在這裏,太陽像其他地方一樣,每天從東方升起,再從西方落下,然後兩個月亮也會以同樣的方式經過夜空。而村民們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寧靜的生活。
當然,這種寧靜偶爾也會被打破。
“小雜種!太陽都曬到屁股上了,你還不快去采達克蘑?!今天要是不能讓你阿媽喝上鮮美的蘑菇湯,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太陽剛剛爬過遠山的山尖,泰普便被養父格雷一腳踢出家門,睡眼惺鬆的開始辛苦的工作。
每年春天,倒塌枯朽的樹幹上便會長出一簇一簇的達克蘑來。由於經過整個冬天冰雪的覆蓋,樹幹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淨化,再加上和煦的陽光和純淨的雪水滋養,這時的達克蘑絕對是英特丘陵上數一數二的美味。
正是因為其鮮美無比的味道,山腳下的達克蘑總是剛長出來便被一搶而光,剩下一些則都藏在人跡罕至的深山中,不僅數量稀少,而且采摘的路途異常艱險,就連最貪吃的豬玀也不願為了美味冒這份風險。有一句古老的諺語說的好:“不要在你的菜譜上隻寫著達克蘑一個名字。”雖然這句話現在用來指喻做事不能太死心眼,但它的起源正是來自那些在達克蘑的誘惑下逝去的生命。
而泰普現在就不得不去幹這項危險的工作,盡管他非常不情願。
“我討厭春天……”
泰普揉了揉眼睛,拿上幹糧和小木鍁,低著頭走出院子。
“早啊,泰普,又去采蘑菇嗎?”
聽聲音便知道是隔壁的妮娜,隻有她會用這麼友善的語氣對泰普講話。泰普抬頭一看,妮娜正站在自家門口笑盈盈的看著他,身後那條蓬鬆的大尾巴在朝陽的光輝下盡情舒展著,鮮豔的火紅色表明這個小姑娘已經開始成熟了。
“是啊。”泰普一如既往的沉悶。
妮娜眨了眨一雙大眼睛,認真的道:“可是清晨的露水還沒有散盡,山路一定很滑,而且現在上去也容易受寒的,春天還沒有完全來到呢!”
泰普又低下了頭,腳步停也不停一下,邊走邊說道:“我能不去嗎?”
妮娜擠了擠秀氣的小鼻子,正要再勸說兩句,泰普已經走遠,那個瘦削的身軀頂著一頭淺黃色的絨毛,步履沉重,完全顯示不出一個少年應有的朝氣。
“妮娜,你又和他聊天了?”
妮娜正看著泰普的背影發呆,她的父親——戴著眼鏡的老弗蘭從屋裏走了出來。
妮娜心不在焉的答道:“是啊,阿爸。真不明白,格雷先生怎麼能那麼狠心,總是叫泰普這麼早進山去采蘑菇,多危險啊。”
弗蘭看了看鄰居的房子,說道:“小點聲,別人家的事別管。你早晨的戰歌練習做了沒有?還不快去做。”
妮娜沒理會父親的話,自顧說道:“真不明白,泰普身上有雄獅族和猛虎族的血脈,為什麼還會被咱們靈狐族收養,像奴隸一樣受苦呢?”
老弗蘭歎了口氣,道:“傻丫頭,血統不純的雜種永遠是羅迪歐大陸上地位最低賤的人群,你還想他過上好日子嗎?”
妮娜撇了撇嘴:“阿爸,說什麼雜種雜種的,多難聽啊!怎麼出生又不是泰普自己決定的,憑什麼歧視他?”
老弗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隻是搖頭,妮娜又說道:“再說,戰神阿瑞斯不也是擁有雄獅的金發和猛虎的麵容嗎……”
“閉嘴!”老弗蘭厲聲打斷女兒的話,緊張的打量了下四周,然後手捧到胸口虔誠的祈禱著,“神啊,請您寬恕孩子的無知吧,請您寬恕……”清晨的村莊非常寧靜,道路上還沒有行人,老弗蘭鬆了口氣,壓低嗓音道:“阿瑞斯大神是上天選定的守護神,怎麼能和普通人相提並論!你要是再敢說這種不恭敬的話,我就把你鎖在家裏,永遠不讓你出門!”
“不說就不說。”妮娜委屈的撅了撅嘴,漂亮的大尾巴上下搖晃了兩下,賭氣走開,走了兩步又回頭補了一句,“可我覺得泰普是個好孩子,好孩子就不應該受欺負。”
老弗蘭看著女兒扭動著纖細的腰身朝後院走去,隻能暗自歎氣。
泰普並不知道這場因為他而發生的小爭執,潮濕清涼的空氣驅走了他的磕睡蟲,可無法驅散他糟糕的心情。經過一小潭池水時,泰普蹲下身洗了把臉,水波平穩後,看到水麵上那清晰的倒影,泰普呸的一聲朝池水裏吐了口唾沫。
發出幾聲稍顯稚嫩的低吼聲後,泰普還是無奈的上路了。
達喀山的春天是美麗的,可在這份美麗中也蘊藏著無數的凶險,濕滑的山路、比山腳下陰冷數倍的空氣、因積雪融化隨時可能爆發的雪崩……然而,這一切還不算最可怕的,在泰普看來,那些經過一冬蟄伏、饑腸轆轆的怪獸才是最令他膽戰心驚的。
山腳向上一點的地方,達克蘑早已被采光,半山腰的老林裏才會有成堆的枯木和稀少的足跡,再想找到除非爬到那裏才行。雖然有些恐懼,但一想到養父母苛刻的要求和嚴厲的責罰,泰普還是硬著頭皮朝高處爬去。
清晨的達喀山格外安靜,天空中一絲雲彩也沒有,柔和的陽光毫無阻礙的照射到山林中。除了晨鳥清啼外,萬物尚在蘇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