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能帶我們過來。”
“權當活動筋骨，再說我也很久沒來了。”
從墓地出來，順著河道返回時，老人忽然指向對麵平地上的一大片橡木林子和禿頂樹說，“萊頓農莊就在那後麵，再過去點，就是荊棘穀了。”
紫苑目測了下，大概距離城堡有一公裏多路。
“現在還有人住嗎？”紫苑問。
“大部分都搬走了，隻有一家，他們不肯搬，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既然已經走到這兒了，就帶你們去看看吧。”
“不勝感激！”
“如果從飛機上俯視，你們會發現，這個農莊隻是一小堆房子，分散在半徑五裏之內，周圍除了樹林，就是荒漠淒涼的沼地，住在這裏的農民靠飼養雞鴨豬羊，種植白薯蔬菜，自給自足。”
半小時後，紫苑看到了一些牆頭和屋頂都被修成人字形的房屋。
昔日豐饒的農莊如今已變得荒蕪蕭瑟。視線所及之處，除了幾座凹凸不平的岩崗、發育很壞的橡樹和樅木以及廢棄的住宅，幾乎別無他物，偶爾會有野狼或者野狗嗖地穿過。然而，萊頓農莊帶給紫苑的震撼，與其說看到了什麼，不如說沒有看到什麼，空無一人的酒館，長而陰暗的車道，還有空氣中那股近乎死寂的味道。
老人麵色憂鬱的向四周眺望著，“這就是村民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他們中很多人都是我給辦的婚姻登記，還有孩子們的戶籍，也全都是經我手入的，一想到這些就使我感到沉重。”
老人領他們來到一處低矮的房子。院子裏已全部荒蕪，原有幾處甜瓜棚和黃瓜棚，早已敗落不堪，一株倒伏在地的葡萄樹，角落裏還堆著幾個空瓶子、破鍋子和舊帽舊鞋等物。
敲了門，出來開門的是一個高個子男人，他站在陰影裏，客氣的請他們進屋，“亞恒先生，歡迎您！”
裏頭是間挺大的房間，點著蠟燭，卻沒有一線天光透進來，空氣裏漂浮著腐敗和死亡的味道。對著微弱的燭火，紫苑瞧清楚了那男人的長相，不禁嚇了一跳，眼前出現的這張麵孔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男人的虹膜和瞳孔呈現淡粉色，皮膚、眉毛及頭發全都死白的如同白堊土一樣，而且僵硬呆板，不自然的嚇人。
“普格幾年前跟莊上的很多人一樣，出現了白化病的症狀，眼睛變得極度近視，也不能和常人一樣接受陽光的照射。”老人解釋說。
“最近過的怎麼樣？”
“馬馬虎虎。”
“要是還缺什麼盡管提……”
“我們什麼也不缺，謝謝。”
“還打算繼續在這裏住下去嗎？”
“是啊，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是再糟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大概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這時，從死寂的屋子深處，有一種聲音傳進了紫苑的耳中，是個婦女啜泣的聲音，就像是一個被按捺不住的悲痛折磨著的人所發出的強忍著的和哽咽的喘息。
“裏麵還有什麼人在嗎？”紫苑低聲問。
“是我的妻子，癱瘓在床好幾年了，她神智不清，許多事都記不起來，最近更是連我也不認得了。可是，我還是很愛她。她不願離開這棟屋子，所以我要留下來陪她。隻是，幾個月前我又被診斷患上了血癌，盡管我的家族沒有這種病史，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還能陪她多久。我希望我的妻子能夠健康地活下去。雖然也許這隻是良好的願望而已。”
男人邊說邊給妻子倒水，淒愴的聲音重重擊打紫苑的心髒。
等死而已。沒人幫得了他們。
紫苑屏息。
這種人間慘劇，到底還有多少，它們為什麼會發生。
天災？還是人禍？……
水杯中有淡淡的白色沉澱物，仿佛米湯。紫苑問：“你們平時用水都是從附近的河裏取嗎？”
“是的。”男人端水進屋。
從不幸的男人家裏出來，看到白花花的寒空，紫苑有點糊塗，恍惚覺得自己在那間點著蠟燭的屋子裏待了大半天。
道路兩側長滿濕漉漉的苔蘚和枝葉肥厚的羊齒植物，幾個人順著車道又在農莊裏轉了轉，紫苑注意到有水流從荊棘穀流出。
“這上麵就是荊棘穀？”
“嗯，荊棘穀是迷霧之森的一部分，裏麵地形複雜，山大林密，常年籠罩著濃霧，且常有野生動物出沒，即使是經驗豐富的本地人也不敢深入，據說在它的最深處是一個冰冷多霧的地方，一個永夜的場所，隻有亡者才能到達。所以不建議你們去。”
告別老人回去的路上，紫苑忽然問，“羅哲爾，你能幫我借一間實驗室嗎？不需要多完備，隻要有最基本的工具就行。”
“實驗室？做什麼用？”
紫苑盯著遠處升起的幾座參差不齊、險惡的小山，“想確定點事。”
“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