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時候,榮耀堡隻是個陰暗荒涼的古堡,人跡罕至,並非什麼熱門的旅遊景點,因為流傳在鄉間的恐怖傳說,跟我同齡的孩子都不敢進去,隻有我經常去,它很吸引我,我知道古堡後頭有墓地,還知道怎樣翻進去。記得好像是在一個難忘的寒冬的下午,傍晚時分,我又去了墓地,那個蔓草叢生的淒涼所在。”
“我爬上一塊高高的墓碑,坐下來,就在那個地方,那時候,在一片荊棘叢中,出了一件奇怪的事,不隻是當時覺得奇怪,隔了這麼多年,更是越想越覺得奇怪,我看到了那種動人心弦的美麗植物,傳說中的千年玫瑰,它就像高臨太空的明星般顧盼無人,鮮豔的如同海上尋獲的血紅珊瑚。我遠遠的望著它,四周靜的要命,隻有風在耳邊呢喃,恍若夢境。可僅僅是一瞬間的事,等我回過神來,那兒連個花影兒也沒有。以後不管我去多少次,在相同的地方再也沒有看到過它。”
紫苑長歎了一口氣,露出半是惋惜半是讚歎的神色。
“你們竟然肯相信我?”老人看著銀白色頭發的年輕旅行者,眼睛眨了好幾下。
“回來後,我把這事告訴了我的父母和玩得來的幾個孩子,可沒有人相信,他們認定我在撒謊,我的父母覺著我是在做夢,還責備我不該去墓地。日後說給別人聽,大家也隻是會心一笑,認為我在講笑話。有時候連我自己也懷疑,是真的看到了還是幻想作祟。但有一點,當時它所帶給我的難以言狀的震撼,在我以後的人生裏,依然時常清清楚楚的浮現。”
老人閉上了嘴巴,視線飄移,“啊,對,有兩個人沒有笑……”
紫苑以為老人指的是他們,正打算說點什麼時,老人又開口了。
“一個是老尤德金,就是現在尤德金家族的繼承人,西恩·尤德金的父親,他小時候隨他父親上這一帶打獵,我被指派做他們的向導,老尤德金對打獵沒有興趣,卻喜歡稀奇古怪的事物和聽各種民間故事,我帶他去參觀榮耀堡,並講了小時候看到千年玫瑰的事,原本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很興奮,要我帶他去墓地,以後,他每年都會來此地,打獵,度假,徒步,每次來都必定上我那兒坐坐。”
“另外的是個異鄉的少年,大約是去年十二月份,大致年齡嘛,對了,和你差不多,他專門找到我,向我打聽千年玫瑰的事,他好像對它非常有興致,問了我很多,我也正閑得無聊,就這個那個告訴他不少,還帶他去看了玫瑰生長的地方。”
“他長得什麼樣?”紫苑迫不及待的追問。
“玫瑰一樣漂亮的少年,因為太耀眼了,有一瞬間我竟然無法明確判別他的性別,五官尤其精致,小巧的像是一點一點雕琢出來的,那樣好看的人,我是頭一回見,總覺得不該在現實中出現。”
紫苑看了羅哲爾一眼,覺得照片都不必拿給他看。
“可以請您也帶我們去那裏看看嗎?”
老人同意。
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棟造型奇特的哥特式建築,由於年深日久,陰森森的,四麵還裝著好多鐵柵欄,無一不鏽跡斑斑。門房和屋梁上雕塑有一個個或虔誠嚴肅或做著鬼臉的形象,還配有古老的德語詩和拉丁文銘文,鸛鳥,盾形紋章,全都塗成藍的、紅的、綠的和黃的。雖然樣子稀奇古怪,卻給人以強烈的衝擊。
透過一扇窗戶,可以看到客廳裏鋪滿天鵝絨,還擺著一些又寬又矮的長沙發,一些墩子模樣的軟墊,上麵亂七八糟的撂著鼻煙壺、信箋、手套、埃及香煙和古老的經書。城堡至今仍保持著主人生活時的樣子,與鮮血淋漓的凶殺案相去甚遠。隻是每每有風吹過,牆根下遍植的荊棘樹會猶如惡魔陰影般的張牙舞爪。
“據說城堡的主人擄來少年後,會先殘酷的侵犯他們的身體,然後再絞死他們,並且剖開他們的胸膛,挖出染血的內髒。當憤怒的人群進入城堡時,這裏還殘留著虐殺的血跡,荊棘樹上還掛著少年殘損的屍體。”
“真可怕!”
“難怪會有恐怖的傳聞,像這樣罕見的古堡,不發生點什麼,才真沒有說服力。”
帶路的老人引著他們繞開城堡往後麵走。七拐八拐後,來到一處廢棄的墓地。這地方果然是個滿目荒涼的所在,到處是一片破敗,高低不平的石頭階縫裏長滿雜草,路牌上淅淅瀝瀝滴著水,古墓殘碑上裝裱著十字軍像,腳邊還搖曳著一朵曼莎珠華,遠處一具從地下的墓穴裏掘出來的骷髏,頭顱被叢生的荒草掩沒。
“呐,就在那邊,那片荊棘從中。”
紫苑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那裏荊棘生長的格外肆意,蜘蛛絲從這根枝條掛到那根枝條,盡管此時青天白日,叢林深處卻始終霧氣彌漫,一片死寂和淒涼,叫人很不舒坦。
紫苑張望了好大一會功夫,聽見老人在一旁感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那玫瑰雖然美得驚心動魄,卻象罌粟般有一股邪惡的味道,因為盯著它看的時候,我很害怕,那感覺就像是害怕獨處在黑暗之中而不見天日。雖然那時候我年紀很小,但心情卻如同悲傷的成年男子的心情。這是無法形容的,非常神奇,如果不親眼看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