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沈大海心裏是不是這麼想的,最起碼他是這麼說給米秀兒聽的。
米秀兒剛才在屋裏攛掇他兒媳的那些話他在外邊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對於米家人的為人,沈大海隻能說連他這樣不是啥好玩意兒的對上米家人都沒脾氣了。
就兩個字——糟心。
一個比一個糟心。
打了老的來了小的,老的挑唆兒媳婦改嫁小的也挑唆兒媳婦和他們離心。
他大老爺們也不能跟個大閨女動手,不像樣,沒法子,隻能站出來當著這米家丫頭的麵給他兒媳婦吃顆定心丸。
沈大海說得誠懇:“米家那頭兒給你找的改嫁人選我合計不能是啥靠譜人,錦丫頭不都詐出來了嘛,那人精神上可能有點問題。”
“也不知道問題有多大,到底是打媳婦還是腦瓜子不好使這都說不準,反正你別太信他們。”
“就是改嫁也別腦袋一熱收拾東西回娘家了,你要是不想要肚子裏的娃子,我和你娘就帶你去縣醫院,然後再托你三叔四叔給你好好找個正經上進的後生改嫁。”
“你三叔四叔地位擺在那兒,認識的人多,有那保媒拉線的也不好糊弄他倆,咋地比你家裏人給你找的那精神不好的強。”
字字句句都在為了米粒兒考慮。
米粒兒滿臉感動手上比劃得都有些‘語無倫次’。
交代完這些,沈大海沒再多留,對著一旁站著的,表情都有些繃不住了的米秀兒點點頭,轉身跟來時一樣大步走了出去。
幫兒媳在娘家姐姐麵前做了臉,他這也算是‘打’完收工,深藏功與名了。
米秀兒此時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僅僅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了。
她剛攛掇米粒兒要跟公婆藏心眼,要從公婆手裏邊挖錢,要趁著懷孕公婆最順著她的時候獅子大張口能要啥就要啥。
她篤定了等米粒兒把娃生下來在婆家的待遇必定會一落千丈。
剛信誓旦旦的跟米粒兒預警完以後在婆家當寡婦的日子會有多苦,結果沈大海進來就說要把家底都給米粒兒。
家裏的帳都歸米粒兒管,他們老兩口隻管掙,米粒兒管怎麼花。
恍惚間。
米秀兒好像聽到了‘啪’的一聲。
仿佛隔空有一個大嘴巴被狠狠扇到了她的臉上。
她在這兒上躥下跳的攛掇,用自己的經驗去教米粒兒怎麼跟公婆藏心眼。
結果到頭來她就跟個笑話似的,米粒兒根本就不用算計也不用藏心眼,米粒兒什麼都不用幹,隻要伸手,就能得到所有的東西。
也不對。
米粒兒甚至不用伸手,沒看剛才米粒兒就是不要,米粒兒公公都攆著攆著的給嘛。
他們根本就沒有因為兒子沒了就開始嫌棄遷怒兒媳婦,反倒因著沒了兒子,也不知道是移情還是怎麼想的,竟是轉而拿兒媳當起了親女兒。
就連米秀兒剛才滿是惡意的挑唆,說沈大海和朱秀芬現在對米粒兒好全是看在米粒兒肚子裏有遺腹子的份上。
不是衝著米粒兒本人去的。
肚子裏的娃才是沈大海和朱秀芬心裏的金疙瘩。
……就連這些挑唆話現在都成了笑話。
沈大海剛才說得多清楚,他們心疼米粒兒年紀輕輕就要守寡,因著心疼米粒兒這個兒媳,所以尊重兒媳的意願。
兒媳要是不想要肚子裏的娃子他們不攔著,不僅不攔著還要帶米粒兒去醫院,話裏話外米秀兒聽不出來沈大海對於米粒兒肚子裏這個娃子有丁點的執念。
就跟全然不在意一樣。
即使這是他兒子留下來的唯一的‘後’。
可他們愣是更為了兒媳著想,更心疼尊重兒媳婦。
米秀兒不知道沈大海說這些話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她想不到那麼遠,她就知道眼下她整顆心嫉妒得都要炸了。
臉都被‘打’腫了。
米粒兒何德何能能攤上這樣的公婆,攤上這樣好的家庭。
眼裏的嫉恨不甘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她再不能維持住體麵的表情,一張臉扭曲猙獰得不成樣子。
這麼好的家庭,這麼好的公婆,原本都應該是她的,是她不要了才讓米粒兒撿著的,是她丟了西瓜撿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