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華夏的人,無論什麼朝代,這看熱鬧的心思,就從來沒冷淡過。
好事要看,壞事要看,人事要看,就連妖事、鬼事,差不多能保證安全的情況下,也一樣要圍觀。
於是得了這消息的人,呼朋喚友,相約去看,以至於整個油坊莊一帶,都轟動了!
鴻河兩岸,十裏八鄉,幾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就成群結隊地圍在船神廟一帶的鴻河兩岸。
他們準備看邪性的竹筏精,怎麼戲弄無知少年;再看無知少年,最後怎麼死的。
對於愚昧一點的鄉民,這最刺激了!
他們剛開始還有些謹慎,說要站在田埂上,遠遠地看;
可真等到地方了,一起哄,還田埂上遠遠看?河岸邊已經站滿了人,擠都擠不進去!
稍微來晚一點的人,最後隻能無奈地站在後方的田埂上,看前麵人頭攢動,勉強從人縫裏,稍微看見一點鴻河水麵的反光。
還有一心賺錢的小商小販,得了消息,忙挑著擔子,從十裏八鄉朝這邊聚集,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售賣糖水點心,各種吃食用品,幾趟下來,生意居然還挺紅火。
要不是畢竟是妖精要現身,恐怕那些捏泥人的、耍把式賣藝的,都要趕過賺筆快錢了。
現在已經像趕集,如果他們再來,那就真成新年的廟會了。
雖說過來的目的各有不同,但這些老百姓卻有個共識:
那外鄉後生,腦殼有病!
居然主動想見啥船神!
那是船神嗎?
隻不過是妖精給自己臉上貼金而已,什麼德行大夥兒不知道?
不過是個攪鬧地方的精怪!跟個攪屎棍差不多,你還真以為咱油坊莊百姓,把他當成了神?
哎!所以說這小後生,病得不輕哦,你會死的,知道嗎?
說真的,來圍觀的油坊莊鄉親,大部分人對李雲絕,一點都不同情,甚至還有點怨恨。
畢竟他崇拜的竹筏精,都把本來繁榮的油坊莊,給攪得民生凋敝!
以前被撞壞了船和人,就不用說了,現在大夥兒出個門,做個生意,都繞遠路,老大不方便了,你還跑來拜神?
還崇拜他、求見麵?
你神經病吧!
要是今天這小子走狗屎運,不被船神弄死,那回頭咱油坊莊的老少爺們,也得把這貨暴打一頓,出出心頭這口惡氣!
所以當地鄉親們,根本不同情,一門心思都在看熱鬧上,都要看看這蠢貨少年,到最後怎麼倒黴的,死可能沒必要,請一定要重傷哦……
懷著這樣的心思,船神廟前,鴻河兩岸,烏壓壓的人群一片連著一片,壯觀,密集,就連往日發洪水,鄉紳族老喊人來護河堤,都沒這麼積極的。
很快,巳時不到一點,萬眾矚目之中,那個青衫少年,沒從岸上來,竟是撐一條小竹筏,從鴻河的上遊,悠然而來。
小小的竹筏上,還多了一位少女,昨天並沒出現,正穿著淡藍裙,美貌動人,曲膝盤坐在竹筏的前頭。
第一眼看到他們出現,站在前排的觀眾們有些發呆:
“咦?這少年郎,好俊的模樣哦!”
“帶來的女郎,也好俊俏哦,看起來都不像小地方人。”
“光看他們這模樣,不像腦殼有病的啊。”
“不過也難說,就是這些吃飽了撐的有錢人,才犯這樣的渾病!像我們這樣的價錢敏感人群,哪會這麼傻?果然教書夫子說得對,‘肉食者鄙’!”
還有些細心的人,看到小竹筏上二人,都腰間佩劍。
他們不免心裏一動:
“說不定,他們不是腦子有病……今天咱,真能看到熱鬧了,可不一定是,原先想的那種熱鬧了……”
當然這麼想的人,極少數,大部分人還是把倆少年男女,當成不知死活吃飽了撐的蠢貨。
很快巳時就到了。
在無數人的眺望中,忽然從下遊遠處,波光粼粼的鴻河水麵上,有一隻巨大的青碧色竹筏,慢慢從水中浮現了。
隨之現身的,是一個身高近一丈的精怪!
他站在竹筏頭,持一柄魚叉,樣子跟船神廟中的塑像差不多,也是凸睛怒目,麵貌凶惡,身上表皮青綠光滑,還斑斑斑駁地覆蓋著暗青深褐的水苔。
“劈波大王來了……”
人群密集的鴻河兩岸,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竹筏精腳下的竹筏,無風自動,往上遊李雲絕這邊漂來。
本來油坊莊的百姓,很害怕竹筏精,看到妖怪剛出現時,還都倒吸一口冷氣,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但也就是這樣了,他們根本沒有散去,因為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躲在人群裏,這麼多人呢,怕什麼?難道妖怪會專門來找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