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鬆平真有點醉了,開始時還沒意識到有什麼,不過慢慢也就看出少年的意思了。
他就有些後悔說這事兒了。
看著眼前滿桌香噴噴的酒菜,汪鬆平想了想,還是努力壓製醉意,認真勸李雲絕道:
“老弟啊,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可你想想,難道咱伏魔司,沒想過去降服嗎?為啥到今天還沒去?你想想,你多想想。”
“對啊!”李雲絕如夢初醒,也覺得奇怪,“就是啊,為什麼你們沒去除了竹筏精?難道他很厲害嗎?”
“倒不算多厲害。”汪鬆平咂了一口酒道,“不過你聽哥哥說,那竹筏精啊,已經受了香火,成了邪神,本事總比起初大。”
“你說他為害吧?可隻要供奉了,他就不作怪,當地老百姓,還能繞遠走,這害處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
“想打他吧?我們有人試過,這竹筏精欺軟怕硬,對那些不如他的江湖術士,就一個勁兒地戲弄殺害;”
“碰上我們的人,他就賊得很,剛聞著味兒,就溜了,在水麵滑得那叫一個飛快,一出溜下去,瞬間滑溜出去幾裏地,你追都追來不及。”
“所以想打他呢,也不容易。除非真去了像杜德陽那樣厲害的人,那當然行。”
“可你知道的,杜德陽屑於趕個幾百裏路,風塵仆仆地去打個中不溜的竹筏子嗎?傳出去都好說不好聽。”
“所以呢,對咱伏魔司來說,新蔡竹筏精,真就是個雞肋。”
“否則你以為,他還能留到今天?小李啊,聽哥哥的,你就別想了。先不說你根本就打不過,就算打得過,你想想,你不就是個編外嗎?這麼拚,幹什麼!”
“嘿嘿,大哥說的是。”李雲絕陪笑兩聲,道,“我這不是為了早日給哥哥,點上陪酒的姐姐嘛。”
“哈哈哈!你這麼說啊,哈哈!”汪鬆平醉眼惺忪,看著少年,雖然知道他在說笑,但心裏還是有點感動。
“算了,別攔著了。”他心想,“也許這後生,今後走的路,跟我不一樣呢。”
於是他沒再糾纏去不去的話題,而是帶著酒勁,跟李雲絕說了些水中搏戰之法。
李雲絕多聰明?一聽就知道汪鬆平的用意。
於是他這心裏啊,也變得有點熱乎乎的了……
遇仙樓這頓酒之後,大約七八天後,京畿之南,蔡州的油坊莊,忽然來了個虔誠的朝拜者。
他稍微問了問路,就徑往鴻河邊那座劈波大王船神廟而去,
朝拜者很年輕,身形修長,容顏清俊,一看就和藹可親。
他也不是空著手來,兩手各提著一隻雞鴨,都拿紅布條拴著,表情虔誠地登上船神廟前的台階,走進了廟裏。
他這舉動,其實很顯眼,畢竟這一帶隻有新牆新瓦的船神廟,孤零零地佇立在鴻河西岸邊。
所以這處的一舉一動,遠處田間勞作的農夫們,都盡收眼底。
“是誰家的後生?”農夫們互相打聽,“這麼年輕,麵目也生,不會是咱本地人吧?”
雖然議論,卻沒人想去看個究竟。
對於油坊莊人來說,除了違心的上供,誰沒事想去船神廟兜一圈?萬一竹筏精顯靈,來接待,豈不是嚇也嚇死?
他們沒去看,真的可惜了,因為這外鄉的少年,到廟中虔誠的程度,超乎想象,簡直已經是狂熱了。
來到廟裏後,少年先抬頭看了看神像。
神像是泥塑的,五六尺高,主體刷著綠漆,形象像個傳說中的夜叉鬼,凸睛怒目,挺嚇人的。
神像的手裏,還握了根魚叉,腳底下踩著四五條起伏的泥塑水波紋,都刷成藍白間隔的顏色。
真別說,這神像塑得還挺有特色,尤其手裏的那根魚叉,還是一柄真魚叉,竹竿鐵叉頭,也不知是塑的人別出心裁,還是純粹為了偷懶。
少年朝神像,也就稍微看了兩眼,就好像不敢多看神顏似的,很快低下了頭,雙手捧著那對雞鴨,畢恭畢敬地放到香案上。
他帶來的這兩隻雞鴨,還都是活的呢,被放上供桌後,還在那兒掙紮,隻是兩腳都被紅布條係得緊緊的,一時間也掉不下來。
放好了貢品,少年又上了三炷香,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蒲團上,雙掌合十,朝上禮拜。
他邊拜還邊念叨呢:
“劈波大王,船神大人,信男李雲絕,仰慕您很久了。”
“您老風裏來、水裏去,來去自如,特別靈驗,真是太厲害了!”
“不瞞船神您老人家說,我打小兒就特崇拜神仙,總想著什麼時候,能見上神仙一麵,可就太好了!可一直以來,我都長這麼大了,還沒見著,連個神仙的衣角都沒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