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關肯定是過不了,也就是她現在進行的篩選。
“我知道陳秀娟在哪兒!”
胡七用盡全力輸出的聲音突破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傳到了男人的耳朵裏。
“胡七,你!”
“組長,沒事。”
或許是腎上腺素的飆升,胡七膽子大到走到了男人的前頭,為他帶路。
“她在肝髒區,隻通過了第一關篩選,既然她是健康的,那麼她在第二關篩選肯定會被刷下來的。”
“她是健康的!我保證!”
男人語氣的篤定,加上那位在肝髒區格外令人矚目的良好氣色,讓胡七心中已經有了對事實的判斷。
“我不該讓她知道反哺金的存在,是我錯了。”
男人沒由來地自顧自地說著。
胡七的步伐很快,說是小跑都不為過,說不清是身後槍支的推進,還是她對那位病患病症真相的渴望。
腎區和肝髒區離得很近,胡七還清楚記得床鋪的位置,但此刻,床鋪卻是空蕩著的。
男人看見了床鋪上病症名單上的病患名字,槍支在下一秒抵在了胡七的太陽穴。
“人呢?我母親人呢?”
“她、她應該是被送往第二關篩選不久,現在去還來得及!”
“繼續帶路!”
男人沒準備活命,他就算是死,他也要一命換一命,讓他母親活命!
來到肝髒區的第二關篩選現場時,胡七懸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沒能看到那位叫陳秀娟的老人家。
怎麼回事?
“陳秀娟是誰分配的?分配去第幾區了?!”
“是...是我分配的,她,我給分配去了第一區,因為...我們組長剛剛收到通知,說一區的指標還缺一點....”
“送去多久了?”
“有、有二十分鍾了。”
不是一分鍾、兩分鍾,而是二十分鍾,結局已經定下了。
回答者顫抖的語氣以及胡七的驟然沉默都讓男人觸碰到了不妙的訊息。
在同意來供給所之前,男人就對供給所的臨終關懷政策有所打聽,供給所內部分為許多區域,但大致為核心區和篩選區,核心區沒人知道裏麵具體的事情,但篩選區還是能打聽到七八分的。
篩選區分兩關篩選,第一關篩選從大體判斷病症,第二關細究病症重症程度,越嚴重的臨終關懷排序越前。
“不、不過,今天病患挺多的,說、說不定,還沒來得及————”
男人的注意力輕而易舉地被回答者引去,其身後趕到的安保人員迅速將其撲倒。
猝不及防被撲倒的男人仍竭力將目光投向剛才對他釋放出希望的回答者。
“救救她!求求你們了,救救她吧!她沒病!她真的沒病!她很健康,她沒有臆想症,沒有躁鬱症,她的肝髒也是健康的!”
“反哺金我都還給你們,是我錯了!求求你們了,求求————”
麻醉劑注入的瞬間,男人嘶吼的聲音戛然而止。
隨後,安保隊伍迅速將男人撤離走。
在一行人徹底消失在視線後,胡七有些恍惚,麵對這種情形,她很難不感到恍惚。
組長,胡七的第一反應是去找組長,如果那個男人所說都是真的,那麼這絕對是一起重大事故。
“胡七!你以為你有點拳腳功夫就能為所欲為是嗎?!膽子太大了!什麼是服從?!你來多久了,我一直跟你強調凡事都要服從優先!”
耳熟但親切的訓斥聲讓胡七迫不及待地將這事情的脈絡都抖落出來。
“組長,這位叫陳秀娟的病患,我當時看她的麵色就不像是肝髒區的病患,我覺得剛才那個男人或許...說的是對的,她也許沒————”
“她有病。既然已經通過了兩關的篩查,那她就是符合臨終關懷標準的。記住這一點,別什麼人的話都信。好了,這次就當初犯,不跟你追究,好好幹活去吧。”
“...好的。”
胡七的右肩被重重拍了兩下,這是組長慣常對她表示鼓勵的方式,但此刻她第一次覺得這拍肩的重量有些要把她壓成高低肩了。
隱約的,胡七覺得以嚴密製度為著稱的供給所並是她所認為的那般嚴密。
明明,明明漏洞張開在眼前,卻沒有人去追究,去彌補。
這還不是最令胡七感到膽寒的,最令她感到寒顫的是陳秀娟不會是第一個例子,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例子。
從在供給所就職起,胡七對生命的認知就不斷被重塑,她已然快忘卻曾經的她還對生命懷有敬畏之心。
她成為了判決生命是否走向終止的其中一環,手中鋥亮的鐮刀,時刻準備割斷生命尚未完全枯萎的幹枝藤蔓。
當她想要放下鐮刀時,鐮刀早已跟她的雙手相融,鐮刀是她的雙手,而她的雙手是鐮刀。
無法分割,隻能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