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自知處境已是進退維穀,然而卻終究無可奈何,隻得走一步看一步。江離給的任務她二人不得不辦,而且一個一個皆是直指殷九和《連山笈》。可是辦到什麼程度卻大有說道。一方麵,他們必須先保住江離的信任,否則青山連一個月也撐不過去。而另一方麵,卻也不能知無不言,否則得罪了殷九等於徹底放棄了治愈青山的可能。他們二人此刻如同在高山上走繩戲,左右兩邊都是萬丈懸崖,而腳下隻有一根細細的鐵絲,無倫身體往哪邊稍一傾斜,平衡便就此打破,而後立時墜落深淵粉身碎骨。
在永平縣時,殷九吩咐錦娘回王城繼續做她的聆花樓掌櫃。他沒有交代別的事情,隻是要她時刻留意侯府的動靜。她想,殷九始終還是不能信她,如此一來何時能幫青山解毒?因此她回到王城以後,每日總想著到底先交個“投名狀”才是。
便在近日,她聽聞靖安侯府連日大擺宴席,心中便生疑惑:不年不節,幹麼搞出這麼大陣仗?派人一打聽,卻說是為了慶賀侯府千金被冊封為陽歌郡主。可是冊封之事已過了半月有餘,何以此時才來慶賀?她料定其中必有蹊蹺,遂又親自再探音信,終於探聽明白,原來是國師瑤光假托王妃壽誕,矯詔冊封靖安侯千金。然其以冊封之名,行軟禁之實,竟將上官映月扣在了王宮之中,借以脅迫其父不知所為何事。
錦娘心想,機會來了。殷九在侯府多年,與上官仁夫婦頗有些孺慕之情。而他對那上官映月,更是又與對旁人不同。於是心想,如若能將她從宮中救出,侯府上下必感激涕零,與殷九的嫌隙也可稍緩。到時,有上官仁夫婦和上官映月從旁說情,不愁他殷九不為自己的丈夫解毒。主意打定,這才帶著青山前來拜府。
聶氏見他二人果真拂袖而去,忙阻道:“且慢!”話未說完,右手五指箕張,疾向錦娘的肩膀抓去。錦娘卻沒回頭,隻聽身後衣袖帶起的風聲,便已將對方出招的方位和力道料得分毫不差。聶氏出手極快,可錦娘隻把左腳尖在地上輕輕一旋,肩膀又故意千嬌百媚地一擰,便將這突如其來的一招化解了。
聶氏眼見自己一抓落空,手掌立時變為劍指,順勢向內橫掃,直取其咽喉。這一招若是被劍氣高手使出,可謂是淩厲無比的殺招。當劍氣灌注於兩指之上時,指鋒便有如劍鋒;雙指揮掃,便如同利刃橫斫。然而就在聶氏變招急攻時,跟在錦娘身後始終沉默不語的青山卻突然出了手,掌緣擊在她手腕之上,將她的劍指格了開去。
“夫人這是何意?”青山的聲音嘶啞低沉,竟聽不出絲毫喜怒。再往他臉上一瞧,他那如同泥築成的五官,不構成任何表情,整張臉如同僵屍一般極是駭人。錦娘這時卻格格地笑了起來,道:“還不明白嗎?夫人在試咱們功夫呢。”
聶氏忙收了架勢,隨後拱手深深一揖。她本是一等侯夫人,身份何其高貴,原是不必向二人施禮的。便是施禮,也應立而不俯。可她此刻這一揖甚是恭謹,乃是江湖上對高手、宗師的敬拜之禮。她的意思也十分明確,從這一刻開始,她與二人之間便要摒卻官民之別,隻以江湖規矩相見。
“二位勿怪。”聶氏道,“既是殷先生的朋友,那自然是身懷絕技的。在下雖退隱多年,但江湖規矩還沒忘。適才出手,與二位切磋幾招,已亮了家底,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說罷又是一揖。
錦娘和青山二人互看一眼,心中都甚驚訝:剛剛這女人出招雖然淩厲,但也沒什麼稀奇,隻不過那招以指為劍的功夫倒是與龍湖呂氏的尋龍劍訣有幾分相似。可是她姓聶不姓呂,而龍湖劍宗的尋龍劍訣一向是不傳外姓的。他二人一時瞧不出聶氏的師承,也不便相問,否則就等於自認淺見薄識,因此均笑而不語。
錦娘心想,她一個深宅大院裏的貴婦人,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師承。沒準隻是嫁人之前在江湖上混過幾年,學了些花拳繡腿罷了。於是故意捏起嗓子道:“夫人哪裏是與我切磋幾招,我看招招都是奔著我性命來的。”
聶氏冷笑道:“如果兩位那麼容易就被要了性命,還怎麼跟我進宮去救女兒?死在這裏,也好過死在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