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車吧,我送你回去,車上大約兩個小時,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好,謝謝!”她再次道謝,上了車,合上車門,靜等阮開車送她早早回去。
出發的路,趕上月暈,就是俗說的毛月亮。
在山裏行車,隻感覺四周黑壓壓的一片,很是嚇人,天色也是陰沉沉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下起雨來。
然而,甜欣卻是很安心,依著車窗睡了過去,疲憊的臉上綻滿了幸福的笑容。
回到女生宿舍大樓門外,正趕上宿舍樓快要熄燈。
她真沒有想到,最多不過兩小時的路程,阮硬生生開了三四個小時,他究竟開得得有多慢啊。
要下車了。
什麼時候,她的身上披了一件男人的衣服,怪不得剛才很溫暖。
外頭下起了雨,阮無聲無息的遞了一把黑色的傘過來,她猶豫了一下,推了傘,扯□上的衣服,轉遞給他,嘴裏嚷嚷道:“雨不大,衝一衝就回去了,再見。你路上要小心一點開車!”然後歪頭往雨裏趕,對那隻伸來的又似林一樣堅持的手,視而不見,但是心裏會感到莫名的心慌起來。
甜欣披著一身雨絲,跑進宿舍的樓梯口,蹭蹭上了樓,但透過樓梯口的窗戶,望見那輛吉普車還停在那裏,阮打著傘目送這頭。
才鎮定下去的心又慌亂起來。
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阮變得這樣古怪。
腦海裏飛過許多畫麵……
她記得,那一次歌詠初賽結束的第二天,好像也曾經在校門口看見過那輛車,她也敬過阮喝酒,那一晚在莊園裏的胡話,立馬湧現出來。
沾著霧雨的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濕熱的雨水淌下麵頰,心裏淅瀝淅瀝,好悶。
與阮才不過第二次見麵,卻跟第一次見麵時的感覺很不同。
上一次,她是戒備反抗不快,這一次,竟然真在有他的車上睡得很香。
這是為什麼?也許,她第一次遇上能給她帶來安心可靠感覺的人,所以反應不同。回轉那些片段,她好像也能看得懂阮的心。
熄燈,睡覺,很快沾著枕頭睡去,夢裏出現重生前的心聲——
“如果可以重來,有沒有一份可以為她瘋狂的愛情,有沒有一個人可以像她操心家人耗盡心血一樣,可以為她……”
她是不是遇上了那個人,安全可靠,默默無聞得讓她不得不留心注意起他來……
“……吃過飯沒有?”又是阮的來電,連著幾日,她回到宿舍總能適時接到他的電話,他在電話裏的開場白,也一模一樣,從沒有例外過。
她接起電話,和他攀談起來,隻是出於禮貌,可是,很快又超過時間,這一次掛下電話,比上一回多聊了兩分鍾,比上上回多聊了四分鍾。阮的控製力恰當好處,好到讓她不容易發現這個秘密。
可是,他和林是叔侄。還沒有開始,便己經快要結束。
下一次,她一定會說。然而,下一次,她依然沒有說出口,阮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唐突說到這些事。
她該怎麼辦?
受困於對阮近日反常舉動的苦惱,還有阮與林的特殊關係,她又一次陷入了無邊的煩惱中。
走在去往圖書館的路上,迎麵走來一個人。
在甜欣的眼中,天空霍然變成青藍,很明媚,她驚愕住了,不禁道,“天佑,林還好嗎?”
“你是?”被她冒失叫住的人好像根本就不認識她。
“我是林的朋友,他現在好嗎?”
“哦,不好意思,我以前沒有聽他說起過,在華安學校有朋友。”他看向她的眼神明顯不一樣。
直到,她直接說出他過來是為何事。他才敢相信她是認識林的,才跟她說起那個人的近況。
又是一個周末,考試基本結束,甜欣沒有早一點買回家的汽車票,突然買上前往安海市的那一趟夜班火車。
甜欣毫不猶豫,沒有後路,踏上晚上九點發出的火車,如果這是天意,讓她遇上天佑,那麼,她就要去。
她所思念的人,在這個百無聊寂,充滿困惑的季節,指引她前去。
如果說,愛是讓人做出最無厘頭舉動的禍源,那麼,隔了時空的思念,便是讓她拋開一切的福祉向往。
再見麵,也許會是失望,可是,她的心異常小心、緊張,還有源源不盡的勇敢。以前從不會有過的勇氣居然襲身而來,充滿她的心海。
雖然是夜晚,但這節車廂並不是空調車,裏麵潮濕悶熱,她坐在車窗邊,展望外麵隱約可見的車燈,嘴角不禁彎彎勾起,沉湎在美好的懷念裏,笑得很是安寧。
火車駛過幾個站,這時,火車送接完旅客,剛剛開動,就有人喘著粗氣,在她的周圍鬧出不少動靜來,朦朦亮的車窗裏清清楚楚映出一張緊張又憔悴的臉。
“白哲——”她眼裏盡是震驚之色,轉過頭來看他。
林白哲見到她,如釋重負,流露出憔悴的笑顏,他扶著她的肩膀坐下。
林看上去是一節節車廂開始找她,汗水布滿了他的臉,林可能是中途上的車,中間也許開過他那輛摩托車過來。
於是,她暴出一連串的疑問。
“你怎麼上來的?”
“騎車?”
“那車呢?”
“扔了……”他滿不在乎地說。
她睜大眼睛,一絲不忍流露出來。
有些不敢看他的眼色,撇開視線,不敢再看他,害怕又一次深深地傷害到他。
可是,他竟抬起她的頭,細長的指腹沿著她溜汗的濕濕下巴,小小地摩挲數下,將她整張臉一托而起,然後拖著她手,往僻靜的車尾跑去。
“你是不是要動用那紅色果實?”他深邃的眼眸,直達她的心底,令她顫然。
他怎麼會知道的?!
不過,他說得沒有錯。
承受不了林白哲眼裏無形質問,她沒有說話,相當於是默認。
火車終點那一端的林,父母之中,一個是精神病,另一個患有先天性的心髒病,如果她沒有記錯時間的話,再過兩年,林的母親會因心髒問題猝死,而他的父親,也不會陪他太久,林很快就會成為孤家寡人。
然後然後,會有一係列的連鎖反應問題發生……她能阻止的,也許就隻是讓林重新擁有健康的雙親,不會在曾經遇見她時那樣孤獨和不安,對生活沒有確定性,這點他們曾經緊緊相依,一起體會過。
有時候,她也懷疑過自己,她對那人的愛,是不是憐惜多過於其它。但她很清楚的記得,曾經那樣痛過,如果不是愛痛到深入骨髓血液,那又能是什麼呢。也很清醒的看見,自己竟然剛得知他的一點點消息,便不管不顧的來了。
是否為了補償曾經的遺憾,曾經無法主動邁出的等待,所以,現在會這樣衝動。
然而,她的心本就很亂,感情更加身不由己。在感情麵前,什麼都變得無足重輕。
她許久不應,林又接著來問她另一個——讓她更加驚心動魄的問題。
“你要幫的人是誰?對你有多重要?”
“不,”有那麼一絲絲痛苦襲來,她也很矛盾,“你不要管我!下車。”
差一點擦落眼角的濕潤,是否代表她對他還有一點點歉意和愧疚。
“你讓我去哪裏?”他抓著她的手,信手指向車下滾動過的車軌。
她憋著氣息,戰戰兢兢,害怕的使勁搖頭。現在,就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
“你想好行動的計劃沒有?我不想看到你再造出一個我,來和你糾纏不清?”
看見甜欣的淚水在眼眶裏翻滾,一副欲言又止讓他心碎的樣子,他隻好咬牙道,“好,你什麼都別說,這次我幫你,不過,你別想丟下我。”
淩晨到地方,四周天色還很黑,安海市的風帶著淡淡的桉木香味,並不太好聞,卻沒有讓她為此皺過一次眉頭,更沒有停下來。
“把它給我,我來。你不能後悔!要答應我做到,我就會幫你!”林白哲從她的手裏奪下兩粒紅豔豔的果子,緊緊的握在掌心中。
“白哲,還是我來。”她咬著唇說。在心裏,想要見到那人的激動心情漸漸減退。然而,她的腳下就是安海市的主街道,兩條腿不由自主,搜尋著記憶中的路往前,沒有回頭,不知不覺竟接近了這片還未曾開發的居民巷,巷外是條綠蔭蔥蔥的河灘。
雖然從沒有見過那人的舊家,但憑那人曾經描繪過的記憶,她還是準確的投向筒子樓中間天台上那幾間小屋脊。
燈還亮著,她知道正在上大學的他,晚上要到外麵上夜班到很晚很晚才會回來。
也許,隻要爬上樓梯,一推開門,就可以見到他。
她的眼眸流轉,沉重得好像一圈圈年輪劃過,不曾見到眼角歲月留紋,卻見雙目蒼蒼。她隻要走上去,就可以看見,就可以知道,他是否還是——
“你以為,我會讓他看見你嗎!人可以幫你救,但你不能見他。”她被林攔腰截住,林的體溫,漸漸安撫著她體內的狂躁。
“林白哲!放手,你又不是我誰,憑什麼管我這麼多!”她情緒失控,奮力掙脫出林白哲抓住她的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