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宋齡娥進來,鹹豐麵色稍緩,停下腳步,說道:“你來的正好,向榮這狗奴才,欺君罔上,朕要殺了他,方解心頭之恨。”
宋齡娥心中雪亮,定是鹹豐得到了肅順的密報,江寧的太平軍開始發動西征。而前些天她還在向榮上奏的奏折中看到,向榮奏報在金陵城下大勝長毛賊軍,已經困住金陵賊匪雲雲。她上前問道:“怎麼了啦?向榮他又如何惹到皇上了?”
鹹豐怒道:“向榮這狗奴才,前些天才上奏,他的大軍已經在金陵城外紮營,圍困金陵。今天肅順奏報說江蘇巡撫李嘉端密函至,言說長毛兵出金陵,千餘船隊往西而去。你說向榮不是欺君罔上是什麼?”
宋齡娥淡淡一笑說道:“官場之上,報喜不報憂,照舊不革新,算是俗例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現在下麵的大臣們個個都怕了皇上了,誰還敢說真話?不都是挑著你喜歡聽的說來?”
鹹豐一呆,做回龍案椅子上怒道:“朕饒不了他,朕要將他革職拿問,抄了他的家,殺他的頭。”
宋齡娥輕輕歎了口氣,走到桌邊說道:“向榮是沙場宿將,欽差大臣,手握重兵,皇上當謹慎。賽尚阿、徐廣縉不是還在大牢裏押著,有兩人做榜樣,已經弄得大臣們人人自危。現下的欽差大臣可是個燙手的山芋,誰拿了誰倒黴的。要是再罷了向榮,南邊更是會混亂不已的。”
鹹豐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殿上的燭火,歎口氣說道:“難道朕就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嗎?”
宋齡娥微微一笑說道:“賞一人三軍悅者,賞之;殺一人三軍震者,殺之。賞善罰惡、恩威並行,該賞時賞,該罰時罰,佐以小恩小惠。必可揮斥方遒,遊刃有餘。”
鹹豐沉吟片刻,說道:“你說得對,明日朕會在朝會上釋了賽尚阿和徐廣縉他二人的,兩人年事已高,殺了也沒用,不如放了,也算是給臣子們做個姿態吧。向榮那邊讓他分兵追擊去吧。”
宋齡娥搖頭說道:“江南大營初創,不宜分兵,看看還是其餘兵馬可否調動吧。”
鹹豐皺著眉頭沉思片刻,說道:“曾國藩的團練尚未成軍,倉促派出無異於以卵擊石,尚未調動的好像隻有江忠源所部千餘楚勇了。”
宋齡娥心中暗喜,江忠源果然還沒到江南大營,問道:“江大人現在何處呢?”
鹹豐說道:“江忠源在長沙之役中負傷之後,一直在長沙養傷。前些日子本來詔命他前往江南大營應援,但他好像上折子說是告假數日,辦理婚事,朕想來江南大營也不缺他的千把號人,就準了讓他在長沙完婚。算算時日,他應該帶兵出發,正在往金陵去的路上,朕馬上發道詔令,讓他留守安慶好了。”
宋齡娥苦笑一下,心裏倒是知道安慶已失,但是自己是通過天下會得知的消息,清廷方麵的消息向來比天下會的消息好像晚了數日,卻是不能告訴鹹豐這個消息的,隻得說道:“安慶離金陵太近,江忠源疲兵趕到,就要麵對長毛的水路直擊,千把號人很難抵擋,不如讓他扼守稍遠些的南昌城,可能好些的。”
鹹豐咦了一聲,站到禦案邊懸掛的地圖上看了看,奇道:“安慶為出金陵後第一道天險重鎮,為何不守此處呢?若是退守南昌,白白的把安慶拱手想讓,實在是心有不甘的。”
宋齡娥笑道:“長毛出師第一戰,必定是士氣如虹,雷霆萬鈞之勢壓到的,以勞師疲兵戰虎狼之兵,實在是不智,況且如今我們才知道長毛兵出金陵,說不定安慶已經陷落了呢?”
鹹豐走來走去,重重的嗯了一聲,說道:“聽你的,朕馬上下道八百裏加急詔令,讓江忠源守好南昌。”
宋齡娥微微鬆了口氣,當下坐到一邊的書案前,提筆聽著鹹豐說一句,便寫一句。鹹豐口中念的很快,宋齡娥書寫的速度也快,但終是跟不上說話的速度,不過她記性很好,鹹豐念完之後,仍是提筆寫著。
燭火掩映之下,隻見她專注的看著手下的字跡,容顏仍是秀麗,柔荑翩翩,美目流光顧盼生姿,嘴角似乎不時浮起的嬌媚笑容,讓鹹豐看得不禁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