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叔看著文帥,近兩年沒見,除了他看凝蕊時的眼神之外,他從裏到外都變了個人,再不是那個書生,而是一個實打實的王者。著眼的,是尋常人根本不會去看的大局。揣摩的,是尋常人不會去想的利弊。
啞叔擔當了陳柯的護衛之職,同樣也被允許帶刀行走於後宅之中。幾天下來,啞叔留心看了,前後宅一牆之隔,文帥卻是判若兩人。在後宅時,依然還是當初青川那樣,可到了前宅,就變成了文王。
啞叔沒見過什麼王,也不知道做王的人應該是個什麼樣子,但心裏總覺得文王這個路數,奇怪。
端木凝蕊托著腮想了半天,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文帥微微搖頭:“還沒想好。問問周先生和老夫子的意思,看和我想的有多大出入。”
端木凝蕊點頭,起身道:“我去叫。”
“等等。”文帥跟著起身,說道:“老夫子年紀大了,不要總讓他走來走去的,咱們去找他。明天起,咱們去他那裏聽課吧。”
“嗯。”端木凝蕊笑眯眯地伸出手,讓文帥牽住。
啞叔的目光,落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看得出來,這種動作已然成了習慣,但願這種習慣能一直維持下去,但願文王不論到了何時何地,都會保留這樣一份帝王之外的心緒。
剛出了廳房,就見兩人立在院中,文帥認得那是桃兒的父兄。因為桃兒心裏還不認他們,所以文帥也不提這兩人,隻讓在前宅安頓著,管著三餐一宿,也沒派什麼事做。不知這兩人有什麼事,等在這裏。有事怎麼不讓人通報,進廳房去說?
桃兒爹陪著笑臉遠遠地打拱,文帥牽著凝蕊走到近前。桃兒爹說道:“文王,小老兒有一事相求,本想請人通報,不想文王這便出來了。嗯……不知當講不當講。”
文帥一笑,說道:“覺得不當講便不要講。”
桃兒爹本是客氣一下,沒想到這女婿倒實誠,見他要走,忙攔道:“文王,小老兒是這樣想的,你看,我們家桃兒是王貴妃,我兒子雖然算不得是國舅,可也連著親不是?小老兒是想,長公主若是能下嫁我兒,咱們也是親上加親。”
端木凝蕊伸手就去拔劍,卻被啞叔搶先一步攥住了右手。文帥怕她犯渾,也把她左手握得緊緊的。問道:“你兒子多大年紀?”
“文哥哥!”端木凝蕊不知道文帥問這話什麼意思,在她想,就該一腳將這老頭兒踢飛,管他是誰的爹!
文帥使了個眼色,端木凝蕊暫忍一口氣,瞪著桃兒爹。
桃兒爹也不知是老眼昏花,還是因為沒敢看這兩人,反正依然樂嗬嗬地說道:“回文王,小兒與文王同年,比長公主大八歲。”
文帥問道:“跟桃兒說了嗎?”
桃兒爹又愣了一下,答道:“此事文王做主,何必去問桃兒?”
文帥說道:“先去問了,讓桃兒來跟孤說。記住,稱王貴妃。”
說完與啞叔一同扯著端木凝蕊出宅了。端木凝蕊氣得跳腳,但也知道這種事不能拿來嚷,隻恨恨地邊走邊咬牙。文帥笑道:“生什麼氣,他們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不想娶你才奇怪。隻是,莫說我,便是桃兒,也不會讓你嫁這種人的。我不申飭他們,是因為沒有申飭他們的道理。他長你八歲,也不算過分,若是長你十歲以上,我倒是能夠以此為由申飭他們。讓桃兒去罵吧。”
端木凝蕊突然一笑,應道:“好。讓桃兒姐去罵。”
啞叔看了她一眼,放開了手。
桃兒正陪著問蘭寫字,丫頭進來說道:“稟王後,王貴妃的爹求見。”
桃兒惱道:“見什麼見?有吃有喝的還見什麼?不見!”
曲問蘭一笑:“想是有事要說,見一下也無妨啊。請進來吧。”
桃兒說道:“不成。要見我出去見,王後的房豈是他能進得的。在哪兒呢?”
丫頭答道:“中門外麵,未得允許,不敢讓老人家進後宅。”
桃兒板著臉向外走,曲問蘭叮囑道:“有話好好說啊。”
“知道了。”桃兒答了一聲,已走出門去。
桃兒爹等在中門,遠遠看到桃兒走了來,當初賣掉時,女兒才八歲,如今出落得好不俏麗,當下陪上笑臉,待桃兒近前,喚道:“女兒。”
桃兒冷著臉,站在門內看著兩人,說道:“文王管著你們三餐一宿,又不用你們做事,還要見我做什麼?”
桃兒爹收了笑意,眼中湧出淚來,抬起袖子邊擦邊說道:“女兒呀,爹知道你心裏恨,可當初爹也是沒辦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