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咬我的耳尖,“回冥殿。”
“這裏也可以。”我伏在他懷裏,頓了半晌接著道:“你不用忍……”
狹窄幽暗的假山石洞裏,月光透過石縫照下斑駁的光影,潮濕的青苔覆上棱角分明的石塊,將深灰包裹成了層疊的濃綠。
嫣紅色的素紗長裙落了地,接下來是滾雪細紗的肚兜,襯著石洞內的暗綠濃灰,色澤鮮妍極為晃眼。
月色漸漸式微,變得如煙水迷蒙,暖色的霞光拂進石縫,又被熹微的晨光所取代。
清晨的鳥啼聲脆然響過,夙恒抱著我從假山裏出來時,我連自己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此刻再回想昨晚的胡天胡地,禁不住感到難以言狀的羞愧。
回到冥殿以後,我蜷在床上沉沉入睡,一覺醒來,窗外又是漫無止境的暮色。
菩提樹影茂密濃鬱,枝葉隨風淺動間,映著兩隻金燦燦的麒麟犄角。
內殿的正門外,我家二狗仰起臉望著我,清澈的雙眼烏黑發亮,嘴中叼著一隻被舔得精光的飯盆。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二狗的性格比較含蓄委婉,它肚子餓的時候從來不會打滾撒嬌,總是叼著飯盆這樣靜靜地望著我。
我轉身再次走進內殿,摸出一個沉重的麻袋,在袋子裏隨手掏了一把,挑揀出幾塊溫潤無瑕的美玉。
這一袋子的剔透美玉,都是二狗賴以為生的口糧。
即便是在雲波繚繞的天界,養祥瑞麒麟的神仙也寥寥無幾,我從前以為這都是因為祥瑞麒麟數量太少,卻在養了二狗以後才知道,多半還與祥瑞麒麟的食性有關。
二狗看到我手裏的玉塊,頭上的金色犄角熠熠閃光,尾巴也歡實地搖了搖,仰著頭將飯盆舉得更高。
我走到二狗的麵前,彎腰拿下它的飯盆,把那幾塊華燦流輝的寶玉放了進去,蹲下來注視它吃飯。
二狗吃著吃著,便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它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尚未複原的那隻爪子,將飯盆往我這邊推了推,嗚咽兩聲以後,趴在地上將我望著。
“謝謝你,但是我從來不吃這個……”我將飯盆友好地推了回去,與它坦誠道:“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很餓。”
二狗卻執意認為我是與它客氣,一聲不吭地低下頭,再次將飯盆拱了過來。
我拍了拍它的腦袋,決定出去轉一圈。
因為明日就是彙集八方的朝覲之宴,所以從今天早上開始,冥洲王城就來了一批領主和神仙,漫長而寬廣的宮道兩邊,隨處可見各類仙獸坐騎,以及裝飾豪奢的天馬飛車。
那些立在路邊樹下的仙獸們,周身都流轉著淺淡的雲霧,幾處雲氣聚集在一起,竟是有了些許恍如仙境的味道。
這讓我想起前段時間遠道而來的紫微星君,以及紫微星君鎖骨上來曆不明的毒傷。
華燈初上,繁星點綴了空茫的蒼穹,鋪展著愈加濃重的夜色。
我師父曾經中過和紫微星君一樣的毒,那種毒名為一血封喉,沁入血脈後須臾滲進肺腑,誘發切膚刻骨般的沉沉劇痛。
師父花了三個月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紫微星君卻隻用了短短十幾天。
他醒來的第二日,便急急忙忙趕回了天界,奔向他心心念念的公文,臨走前對解百憂說了一聲謝謝,並沒有解釋自己為何中毒。然而解釋這種事,總不好硬逼著人家。
次日破曉時分,天光初亮,朝覲之宴開始在即,冥洲王城的宏偉宮闕外,繞著九十一隻專為朝賀的七彩鳳凰。
宮道上來往之人絡繹不絕,他們憑著華金燙過的名帖一一進入蒼華殿,由往來的諸位侍者引路至客位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