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二十二年,西域十九國國王進京,大唐授眾人刺史銜,令歸安西大都護府統屬。
由於地盤實在太大,為了便於管理,安西都護府以蔥嶺為界,設東西各四鎮,東四鎮施以州縣,西四鎮則以軍鎮與羈縻州管理。
阿墨沒有去縛達城,東四鎮大都督隻能他來做。西四鎮大都督則是楊銳,這小子被魯豹調教的不錯,勇武彪悍,沉穩謹慎,沒事就抱著她娘寫的書研究。煩了怕他年輕犯錯,還給配了個副手,就是他的老丈人陳光恰。
安西分設同年,楊平安率商隊回長安,同行的還有魯豹長女,他要回去執掌安西商號與錢莊,在出發前一天,他跟爹娘說了許多話,說二老要保重身體,說自己會照顧兄弟之類的。
煩了說:其實姓梁也挺好的。
他說:爹,我姓楊。
半月後,雲娘神智突然清醒,抱著二叔說了許多,說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快樂也有悲傷。
煩了不知道她是裝傻還是真傻,不過都不重要,好消息是不用再每天配合她做棉襖了。
十天後雲娘無疾而終,走的有些莫名其妙。
同天離開的還有老夥計巴紮,這家夥老的走路都打晃,卻非跑去河裏捉魚,結果一個猛子下去再沒上來,活不見馬死不見屍,消失的無影無蹤。
煩了讓停止打撈,躺在胡凳上不停的念叨,“巴紮跑到野地裏耍去了,耍夠了就會回來的……”。
到了冬天,一向強壯的他突然病倒,遍尋名醫卻久治無功,日漸虛弱。
安西上下愁雲慘淡,商賈百姓屢次請願為王爺建廟祈福,都被他拒絕,“有錢幹點正事兒”。
太和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滿臉褶子的煩了睜開眼睛,看著身旁的月兒咧嘴一笑。
月兒抿嘴笑道:“哥,怎的不多睡一陣?”。
煩了道:“我想去後院走走”。
月兒忙去扶他,他卻擺擺手道:“不用,能行”。
他確實能行,輕鬆起身穿戴整齊,自牆上取下長刀掛在腰間,腰身挺的筆直。
“走!”。
月兒忙揪住衣角,一瘸一拐跟在身側。
今天天氣很好,不冷不熱,晴空萬裏。他步履穩健,氣息悠長,神情堅定。
快到後院時他摩挲著刀柄低聲道:“可惜沒能死在陣上,不算圓滿”。
進到後院,隻見一片空曠,殘垣斷壁和雜草已經被清理,隻剩東北角還有一座坍塌的小屋,旁邊兩個小土包。
月兒低聲道:“哥,是不是叫銳兒他們……”。
“不用”,煩了邊走邊道,“年輕人要做事”。
舉步前行,眼前有些模糊,耳邊傳來一陣嘈雜,有郭大純正的關中腔,武師傅的嗬斥,還有文先生不急不緩的讀書聲,老鬼的絮叨,一群少年在玩鬧……
兩個小土包周圍很幹淨,沒有雜草,連墓碑都沒有,中間有個能容下兩人並排的土坑。
“你讓人挖的?”。
“我讓阿墨挖的”。
繞著走了一圈,煩了點點頭道:“蠻好,蠻好”。
進到坑裏慢慢躺下,月兒也挨著躺在旁邊,兩人靜靜看著湛藍的天空。
“還有什麼事?”。
月兒道:“沒什麼事了吧,平安說瀟瀟身體康健,鋒兒和鬆兒都已入仕”。
“嗯”,煩了想了下又道:“朝中無事?”。
月兒撇嘴道:“無事!皇帝立了太子,你那老相好也活的好好的”。
“嗯……說起來那小老太太年歲可是不小了,我竟然沒熬過她”。
月兒不悅道:“哥,你就欠他李家的,這麼多年都……”。
“好了”,煩了握住她手,“我不是為李家”。
月兒抱住他手臂,舒服的舒一口氣,“哥,你若再借屍還魂,把我也帶上”。
“嗯……帶上……下輩子,不做安西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