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過得很熱鬧,年後沒等化凍,安西上下二十多萬口便迫不及待的忙碌起來,所有人都對未來充滿憧憬,隻有煩了提不起精神,整日躺在胡凳上搖著蒲扇,跟當初的老郭一模一樣。
改變人的從來不是時間而是經曆,經曆過足夠多的風浪後,世間便沒有了新鮮刺激,隻剩平淡和乏味。
安西錢莊開到碎葉城,很快便有葛羅祿部落私下裏聯絡。大小勃律人去到於闐,拔汗那人(疏勒以西,漢之大宛)也在聯絡魯豹,就連柘枝城(即石國都城,碎葉西南)都在聯絡周末。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世上永遠不缺少反應快的聰明人,見風使舵是西域部族的本能,一直以來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
除了讓月兒安排一些人混在商隊裏去葛羅祿和大食,他再沒做任何安排,其實也沒什麼需要做的。實力足夠強,放眼望去全是朋友,大勢占優的時候,做什麼都是對的。
開春後文安提出想去雙河州,他沒怎麼挽留便答應下來,月兒對此有些不滿。“哥,你不該這麼慣著她”。
無論作為小妾或者婆娘,或者別的什麼身份,文安都應該待在王府後院,某人竟然還在慫恿她出去。
煩了搖著蒲扇,慢吞吞的道:“悶在這裏屬實無趣,她願意耍就耍去吧”。
月兒道:“你就不怕她耍野了不回來?”。
“不回來就不回來,哪裏都一樣”。
月兒氣結,跺腳而去。
雲娘又拿著棉襖過來認真的比劃,臉上洋溢著滿足,煩了耐心的伸出手配合她。
雲娘滿足現在的生活,文安不一樣,她在後宮住了三十年,王府後院對她來說並不可愛,既然鄉野部落能讓她身心自在,那便隨她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能不勉強還是不勉強吧。
(在他的有意縱容下,文安再也沒有回到安西城,她的足跡遍布西域,這位快樂的旅行家在十年後病逝於熱海邊。)
文和四年春天,謀落病危,煩了親自率軍護送吐蘭赴任,吐蘭的新職位是安西都護府碎葉鎮長史,周末出任兵馬使兼營田使,整個過程波瀾不驚,山北諸部隨之歸附。
同時歸附的還有回鶻諸部,阿依用身體和眼淚為族人要去許多好處,從此她再也沒有離開過楊大哥,一步都沒有。
這個可憐的姑娘被渣男坑的不輕,好在結局還不錯,她又做了十七年快樂的小女人,在一個安靜的傍晚離開,就在兒子任碎葉鎮守的第二年。
她死在那個渣男懷裏,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楊大哥,我在雙河州等著你。
真是個傻姑娘。
胡子沒有回安西城,他先後四次率軍遠征,先收複大小勃律,再複北天竺,為大唐拓地三千裏,威震西域。
四十七歲時病逝於行軍途中,葬於安西英烈祠,就埋在勇子旁邊。
那年還發生了兩件大事,張議潮率軍遠征漠北大勝黠戞斯,而後率軍窮追,黠戞斯被諸部圍毆幾近滅族。而後他在燕然山舉行祭天大典,安北重立。
同年七月,郭旭率軍重創渤海與新羅聯軍,一舉收複遼東之地,兩國驚恐萬狀,國王親自進京請罪。大唐沒追究他們的不恭,還封他倆為歸義侯與恭順侯,賞賜了許多田產養老。
消息傳到安西,某人心裏很不是滋味,安南都護府早已重立,旭子和議潮小老弟如今都完成了任務。當初自己牛皮吹得最響,結果卻成了倒數第一,實在是沒麵子。
直到太和十九年,大食再敗於紅衣軍,上下人心慌亂。準備多年的安西主力西征,在那密水中遊與大食聯軍決戰,一戰擊潰其主力。
次年,大軍再度出發,主力沿大路西進,魯豹與楊銳師徒率輕騎奔襲兩千裏包抄,盡屠其皇族,大食遂亡。
在清繳殘餘時,魯豹身中流矢不治而亡,按其遺願葬於疏勒城東,魯陽大將軍墓側。
收到消息後煩了什麼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這貨終於死了,挑了一個最合適的時候。
魯豹曾做過許多蠢事,害死不少人,可他確實沒有辱沒安西兵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