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軍到達戰場後隻做了兩件事,加固營盤和胡吃海喝。
煩了打發人給論坎力送去一條毛毯,帶去了老朋友的問候:你年紀大了要注意身體,咱這仗你想怎麼打?
論坎力派人回贈兩隻羊,客氣回複:你在我眼裏就是送上門的肥羊,你願意怎麼打我都奉陪。
煩了再派人去,客隨主便嘛,要不你先來。
論坎力再派人,還是你先來吧……
兩邊使者你來我往,雙方主帥互相謙讓,都讓對方先出手,除了斥候頂在中線,步卒一動不動。
兩人客套了五六天,都沒有半點主動進攻的意思,又是一天軍議結束,煩了依舊要求斥候卡住中線,步軍謹守營壘,後營加緊調運箭矢,棉衣,棉鞋,長槊,出戰的事一個字都沒提。
朱勇受不了了,悶聲道:“你跟論坎力客氣什麼?”。
帥帳內為之一靜,也就他敢公然質問大帥,除此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煩了耐心解釋道:“我跟他客氣個球,都恨不得一刀砍死他”。
朱勇又問道:“那你給他送毛毯作甚?”。
煩了道:“我是讓小玖去看看他的營地”,離著老遠看隻能看個大概,以使者名義過去能看的仔細些。
朱勇再問道:“光洽說夜襲,為什麼不去?”。安西軍夜戰經驗豐富,到這裏後有人提過幾次發動夜襲,煩了卻一直不答應。
煩了沒好氣道:“論坎力是庸將嗎?吐蕃大營戒備森嚴,周圍陷坑密布,而且四周無數部落,每個部落他都派駐了親兵,若冒然夜襲,必定會被纏住,四麵被圍還出得來嘛?”。
“不夜襲大營,夜襲部落也行啊”。
“夜襲那些窮部落有什麼用?滅掉幾個根本無關大局,那些人被論坎力裹挾,本來惶恐不安,殺他們隻會讓論坎力大作文章,況且夜襲混亂,折損士卒不劃算”。
部落願意跟著占便宜,當然不願做炮灰,夜襲幾個窮部落,收益小還有風險,論坎力很善於製造輿論,利用人心,必定借此嚇唬其他人,裏外裏算下來實在沒什麼意思。
胡子又問道:“有部落歸附大唐,為什麼不放他們過去?”。
眾人都看向煩了,這是許多人不明白的,對麵有部落怕做炮灰,偷偷跑來哀求安西軍能讓條路,放他們去東邊做大唐順民,可煩了卻始終不答應。
煩了環視眾人,冷哼道:“你們以為這裏是唐鄧?那些人是淮西百姓嗎?放幾萬人過去,你們能睡得安穩?”。
龍支關到這裏近四百裏,卻隻有不到六千安西軍分散駐紮,這也就是河穀地形特殊,但凡換個別的地方,絕不敢讓後路這麼薄弱。
他也想接納部落,既削弱對手又利於戰後重建,可他真的不敢,絕大多數大唐百姓眷戀鄉土,看重祖宗聲譽,希望天下太平過好日子,這些部落完全不同,他沒法分辨哪個部落是真心歸附,哪些部落會突然在背後捅一刀,後路出事就完蛋了。
“回去告知下邊的兒郎,這些人不是大唐百姓,至少現在還不是!”。
眾將若有所思的行禮退出,煩了去到帳外,看著遠處臉色冷峻,軍中有些人的意識還沒完成轉變,這可不是好事。
文安的胸悶氣短近來大有好轉,氣色也好了不少,見他好像不太高興,靠到近處低聲勸道:“郎君,不要生他們的氣”。
煩了輕笑著搖搖頭,“我生他們的氣幹嘛?他們是幫下邊的人問的”。
文安一愣,她以為胡朱二人公然質疑郎君令他不悅,不想二人竟是在為其他將校解惑,“他們懂得郎君用意?”。
煩了道:“無論懂不懂,他們都不會問”。
文安恍然,胡子朱勇跟郎君近二十年的生死兄弟,怎麼可能不信任他,他們是察覺到下邊的人心有疑惑,怕幹擾到軍心才有意詢問,解釋給其他將校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