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覺羅(1 / 2)

眼看著形勢不妙,我和範胖子也亂了陣腳。商量著打聽打聽人家別人都是怎麼簽的協議?搬走的拆遷戶沒幾個說真話的,謠言滿天飛。有的說周副區長家的親戚總共買了三戶平房,人家一戶換兩戶,得了六套房子。還有的說人家根本不要這質量不好的回遷房,拿了好幾百萬拆遷款就走了。

我就出主意,說實在不行咱求王老板去吧,王老板和那周副區長不是哥們嗎?咱這拆遷歸區裏管,現在人家周副區長還代理者區長,給咱們兩套房子不就人家一句話的事?

範胖子眼睛瞪得和牛眼睛一邊大,說那周副區長上次讓太子妹來了一個嘴巴,他養的二奶外麵有人的事咱也瞞著他。你那意思咱把人家惹得還不夠紮實?還想求人家?別自己找不自在了!再說了,就算人家給咱幫忙,說咱本來應該得五十五米的房子,行,給王老板麵子,給你們個七十五米的。咱咋辦?你就那個七十五米的就認了?不認的話豈不是把王老板裝裏了?

我說你死活要兩戶房子人家也不能給啊。範胖子說他憑啥不給?能給區長的親戚就得給我!咱就拚了!不給房子咱就是釘子戶!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簽協議的住戶越來越多。開發商開來了大鏟車,把已經簽了協議的房子拆的亂七八糟。磚頭瓦塊堆積如山,擋住了進出的道路,沒幾天水和電也被斷了。

水電一斷又有十來戶人家挺不住了,簽了拆遷協議走人。放眼看偌大一片平房還沒搬走的隻剩下我們八九戶了。

範胖子召集這幾戶人家開了個會,算是訂立了個攻守同盟。我們統一的要求就是不給兩套樓房打死也不搬!其實宋華健早就被那些流氓嚇破了膽,但是他舅舅、舅媽沒走,算是有點兒主心骨,所以硬著頭皮也頂了下來。

前幾天晚上發生了大事,開發商趁著夜深人靜突然偷襲,強拆了王大哥的房子。這一下也算給我們敲了個警鍾,得24小時晝夜值班守著房子了。剩下這幾戶一商量,有四家房子算是在左右的街口,比較暴露,需要重點盯防。其餘的房子處於這幾戶包圍中,他們輕易也不太好拆。所以各家出人,主力人馬日夜駐守外圍四戶,裏麵的留下老弱病殘防禦。成掎角之勢,也好互相救應。

王大哥兩口子沒了房子,白天就去信訪局上訪,晚上來幫我們值班,這幾戶還屹立不倒的房子是他們兩口子上訪成功僅存的希望。就這樣,我、範胖子、王大哥夫婦、宋華健、鄰居老大爺就被分到了一組,臨時組建了一支抗強拆大軍。

今天早上範胖子說咱抗強拆十分凶險,得求神佛保佑。街東頭有個小廟,咱去拜佛燒燒香吧。我說你這不扯淡嗎?咱跟著海叔好歹還算是三清門裏的人呢,哪有老道拜和尚的?範胖子說我管他那個呢,要是管用我還想去趟教堂呢,隻要能讓咱換來兩套房子,中國神外國神咱全拜!

到了廟門口我倆大吃一驚,門口身穿迷彩服的工人十好幾個,還停著一台推土機。要拆廟?難不成這小廟也在拆遷的範圍之內?

我倆走到廟門口就被工人攔下來了,說這兒馬上拆除,你們別進去了。範胖子大怒,說他媽佛爺住的地方你們也拆,真他媽是要錢不要命!也不顧人家工人的阻攔,拉著我闖進廟門來到了大殿之上。

整間大殿香煙繚繞,四五個年輕的僧人分左右垂首而立,一位身穿灰布百衲僧衣身材消瘦的僧人麵朝佛像背對大門將三柱燃香恭恭敬敬的插進香爐之中。

待等那僧人轉過身來我卻吃驚不小,這是一位年長的老僧,慈眉善目麵有菜色,他不就是那次遷墳幫我們解圍的老和尚嗎?就是他教了我“心不動則身不受痛”。

老僧朝我和範胖子微微一笑,轉身帶著幾名年輕僧人走出大殿飄然離去。我剛想追上去問些什麼,卻被幾個工人架住拉出了小廟。

推土機轟鳴,煙塵中小廟化作碎磚爛瓦,佛像金身四分五裂散落滿地。我望著老僧遠去的背影,想到連這樣的高僧大德也難逃拆遷一劫,心中頓感淒涼。

“下來人了!車上下來人了!”王大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伸手連連朝馬路邊那幾輛車上指去。

隻見警車上下來幾個警察,跟從黑色轎車上下來的人站在了一起。那些強拆的人紛紛向警車靠攏,隱約間見強拆的幾個頭目在和警察說話。

“你看吧!我就說了他們是一夥的!警察來了有啥用!?”王大嫂嘟囔了幾句,低頭對那個一直抽煙的老頭道:“覺羅爺,咱們街裏街坊的住著,就數您資格最老了,您倒是說句話拿個主意啊。”

這老頭的房子和我們的房子緊挨著,兩家房頂都是通的。我隻知道老頭挺倔,拆遷協議說啥也不簽。大家看他年紀大了,上訪抗強拆的事本沒安排他值班,可老頭說上歲數的人晚上睡不著,就主動承擔了望風敲盆的差事。這段時間被拆遷的事弄得焦頭爛額,連這老頭姓什麼都不知道,這會兒聽王大嫂一說,才知道他老人家叫“覺羅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