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901(1 / 3)

1901年也是清光緒二十七年,農曆辛醜年。清政府在這一年與諸國列強簽訂了震驚海內的《辛醜條約》,條約規定清政府須賠償各國軍費共計白銀4.5億兩。清政府一時間無力籌措這麼多銀子,人家那幾國一研究,還給咱們來了個擔保貸款。以清政府鹽稅、海關稅為擔保,分39年還清,年息四厘。連本帶利一算計,清政府總共得拿出白銀9.8億兩。①

俗話說牛馬年好種田,關外白山黑水,老百姓指望的就是地裏多打點兒糧食。這眼瞅著要到春節了,滿天棉絮一樣的雪片紛飛而下,地上積雪老厚,一腳踩進去雪能沒到膝蓋。八角台的老百姓張燈結彩,貼窗花、包粘餑餑,就等著過年了。村口幾個老漢身穿棉襖皮袍,望著白茫茫的大雪,口中呼著白氣不停的念道:“瑞雪兆豐年啊!瑞雪兆豐年啊!”

八角台張老財主家是一座三進的大院子,黑油漆的大門、鋥亮的門環,看起來格外氣派。這要是往年過年,老財主家早就熱鬧的不得了了。可今年不同往年,張家長房大少奶奶鬧了癔病,也不知道身上招了什麼東西,不管黑天白天,光著身子滿屋滿院子爬。

這張老爺幾代鄉紳,也是讀過書的人。兒媳婦光著身子滿地爬?老爺子差點氣得背過氣去。找來幾個郎中給看病,土郎中看得都直晃腦袋,說這事你們還是找跳大神的吧,您家兒媳婦的病不歸我們大夫管。

張家的老管家姓白,白老爺子也60多歲了,平時為人隨和,大家都稱他白先生。白先生在左鄰右舍的打聽打聽,套馬車就從別的村接來了跳大神的兩口子。男的黑棉襖、黑棉褲,懷裏抱著鼓、腦袋戴著皮帽子,一臉忠厚老實,看樣子他是二神。別看二神土頭土腦的,他媳婦倒是挺漂亮,眉清目秀穿著花布棉襖,腦袋上還紮著紅頭繩,應該就是大神了。

兒媳婦發瘋,張老爺也不好跟著看跳神,就和老伴兒坐在正堂喝茶等著聽信兒。上房屋裏是大少爺、二少爺、二少奶奶,還有被綁在椅子上的大少奶奶。白先生也不好進屋,把大神二神讓進屋子,他自己就在門外聽聲。

大神二神擺好了五色彩幡,打鼓就唱。誰成想他們這一唱,大少奶奶也張嘴接話了。兩邊三說兩說猛然間大少奶奶撕心裂肺一聲嚎叫,從頭頂上竄出一道白煙。見這場麵二少奶奶嚇破了膽,“媽呀”一聲轉身就跑,連滾帶爬的就躥出來了。這道白煙在屋子裏四下亂撞,大少爺、二少爺被撞得人仰馬翻。那大神雙手一拍“咯”了一聲,從頭頂竄出一道黃煙。一黃一白兩道煙糾纏在一起,沒一會兒猛的齊往空中衝去,“哢嚓”一聲撞破了房頂,房上的瓦片“稀裏嘩啦”散在了院子當中。黃白兩道煙在空中打了幾個轉,一前一後朝西飛去,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都鬧成這樣了,張老爺和白先生也顧不了別的了,“嘰了咕嚕”都跑到上房屋。白先生從地上扶起大少爺、二少爺,再看大少奶奶不由得叫了一聲苦,沒找跳大神的來以前大少奶奶還能滿地爬,現在好了,雙眼上翻人事不省。那二神也傻了眼,他媳婦大神和大少奶奶一樣,口吐白沫翻著眼珠子。

二神抱著媳婦咧嘴就哭上了。這賣一個還搭上一個,張老爺唉聲歎氣急得直跺腳。

白先生眼珠轉了轉,趕忙上前安慰二神。說你們兩口子都是為了張家才攤的事,大兄弟你先別哭,我叫村裏郎中來先給你媳婦看看,不行的話咱再想辦法,你媳婦的事包在我老頭子身上。勸罷二神,白先生又轉身對張老爺說,看樣子您得破點兒財了。

破財?張老爺沒聽明白,破什麼財啊?白先生說事到如今大少奶奶這事連跳神的都陷進去了,看樣子不是簡簡單單能解決的。我聽說奉天城有一位趙老道,人稱鎮海真人!都說這真人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簡直就是活神仙!可求活神仙的人多了去了,不是三兩五兩銀子能請到的。

張老爺說這都啥時候了?我還能在乎那幾兩銀子?三兩五兩他不來,那多少錢他能來?十兩夠不?二十兩夠不?他隻要能把病看好,五十兩我也出了!隻是這奉天可不近啊,小二百裏地,等人請回來不是黃瓜菜都涼了?

白先生說老爺您不怕花錢這事就好辦,找咱家最好的馬,套輛馬車,我親自去請。估摸著要是快的話,不用四個時辰人就能請回來!我看這大神和大少奶奶雖然是人事不知,但呼吸還算均勻,咱這兒先讓郎中給看著,我馬上就去請人!

白先生吩咐家人套好車,老頭兒跳上馬車,鞭子一甩喊了一聲“駕”,馬車一溜煙兒走了。張老財主一家人在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滿院子團團轉。二神坐在炕上懷裏抱著他媳婦大神,嘴裏嘀嘀咕咕的怪自己不應該大過年的還貪錢跑出來跳神,這下可坑了我媳婦了!一邊說還一邊抹上幾滴眼淚。

話說簡短,過了三個多時辰,天已經擦黑了,就聽門外車軲轆聲響,白先生的聲音高喊人請來了!人請來了!老張家一大家子趕快都跑出來接人,隻見車簾一挑,從馬車上跳下來一個老道。

這道人最多就是四十歲的模樣,身穿棉布道袍,斜挎黃布兜子,背後背一口寶劍。張老爺本想這麼出名的活神仙,咋說不得七八十歲?誰成想就是個中年道人。老財主愣了一下,趕忙拱手上前施禮要說幾句客氣話。那道人一擺手說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病人呢?帶我去看看。

白先生把趙鎮海讓進屋子,鎮海真人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大神,又扒開大少奶奶眼皮瞧了瞧。轉身問了二神幾句,問罷把手褪在袖子裏掐算了半天。張家眾人一看這趙老道實在是名不虛傳,看架勢就不是一般人。

趙鎮海點點頭,說諸位不用太擔心,這裏麵的事我差不多看明白了。說罷從黃布包裏掏出一個大號的羅經,說別人不用跟著,就勞煩白先生跟我走一趟。咱去村外小山,去去就回。也就一頓飯的工夫,弄好了這倆人就全沒事了。

張老爺一聽說病能治,心裏樂開了花。可這老道要去山上幹啥?想想又不好意思問。趙鎮海不理別人,雙眼緊盯著羅經疾步出了張家,白先生一路小跑在後麵緊跟,沒一會兒倆人就到了村外小山坡。

山坡之上樹木從生,趙鎮海左看右看搖了搖頭。猛聽得不遠處“窸窸窣窣”有些動靜,白先生扒開枯樹枝放眼望去不由得大吃一驚!隻見一條碗口粗細的白色巨蟒,身子打盤昂首而立,吐著血紅的信子。一隻小黃鼠狼子圍著白蟒左躥右跳上下翻飛,一蛇一鼠纏鬥在一處。

小黃鼠狼子身形靈便,隻見他向前一躥張嘴要咬白蟒的脖子。那白蟒腦袋一歪,張嘴吐信正對黃鼠的來路。小黃鼠眼見不好,身子在空中打團一轉,從另一個方向又攻向白蟒。怎知那白蟒腦袋又一歪,血盆大口又擋住了黃鼠的去路。任憑這小黃鼠有千般妙計,白蟒隻這一招就把所有攻勢化於無形。看樣子久鬥之下小黃鼠絕不是那白蟒對手。

趙鎮海微微一笑,心說找著了,毛病就出在這裏。老道一伸手在懷裏掏出四枚銅錢,揚手往空中一拋。說也奇怪,這四枚銅錢雖說經一隻手同時拋出,卻分別朝四個方向飛去。“啪啪啪啪”四枚銅錢分別落在黃鼠、白蟒身邊四角,把他倆圈於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