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寒山,天地一色。
這一場雪來的無端,山河簌簌,整個神武城都被大雪給淹沒。
無妄溪邊,一個瘦弱的身影在風雪中一動不動。
寒風凜冽,風霜如刃,拍打在他身上。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就……不容我?”他的牙關打顫。
冰冷正在侵蝕他的意識,像是深淵在拖拽,要讓他萬劫不複。
他的身軀已經在風雪之中血氣盡失,現在隻是一念彌留,想要給自己的不甘,一個交代。
他知道,眼前這人,就是為了讓他去死。
他沒有歇斯底裏,這將死之身也不足以支撐他做出那種猙獰的狀態。
但越是如此,越能表現出他不甘。
“為什麼?哪裏有這麼多為什麼?楊臨,你是魔女所生,生來就是恥辱。你的存在,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注定為世間不容。”
眼前,一頭棕色駿馬之上,一個錦衣少年,悠悠說著。
他居高臨下,眼中帶著漠然,仿佛眼前的少年對他來說,不是生命,而如草木。
“不容我?你們憑什麼不容我?魔女?嗬嗬,楊宣聖,你告訴我,這是誰給定下的結論?”楊臨眼眸通紅,他的身軀已經僵硬,唯有雙眼中怒火不退,一片血光。
“這是夏主的聖喻,夏主說她是,她就是!”
錦衣少年嘴角冷冽,像這彌天的雪,隻有冰冷。
說著,他打馬而行,來到楊臨麵前,四目相對。
“夏主……”楊臨嘴中重複呢喃,眼中也漸漸浮現了一些記憶。
旋即,他的臉上再無掙紮之色。
無盡的不甘隻如死灰,沉寂在眼底。
而隨之,他身上的生機也漸漸消散。
哀……莫大於心死。
“不要怪誰,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死活。好好的活著不好嗎?哪怕是像一條狗。”
楊宣聖看到楊臨的目光變化,側身下馬。
他來到楊臨麵前,低頭和楊臨對視:
“可惜,你不知足,你想入楊家門庭,想要將楊家拉下水。”
“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淬體九重,年後將入學宮。可你活著,楊家的恥辱就會一直在,我在學宮之中也會被人看低。隻有你死了,楊家便還是當年的楊家,這些年你帶給楊家的恥辱,也將煙消雲散。”楊宣聖說著,眼中冷意更甚。
楊臨柔弱的目光微微抬起,和楊宣聖對視在一起。
但他終究沒再說什麼。
臨死,他才知道,真正壓在頭頂,讓他生不如死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錦衣少年卻不再理會,他目光一轉,看著身邊幾人說道:
“走吧,他今年終於鬧不起來了。”
“宣聖哥,我們這麼做會不會有些過分?他到底是楊家的人。”少年旁邊,一個身披紅色披風的少女裹了裹帽子不忍說道。
“過分?一個魔女生出來的賤種而已,如果不是楊靈兒,憑他這些年做的事情,他早該死一萬次。楊家淪為笑料,都是拜他們所賜。至於說楊家人,他不配。”楊宣聖冷冷說道。
少女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是將話給生生咽下去。
“宣聖哥,聽說那位在邊疆又立了戰功,朝中有人開口,說要讓他入京。要是楊臨死了的話……”又一個少年開口,眼中帶著慌亂。
“他回不來!這神武城不願他回來的人太多了,哪怕他有滔天的功勞,有鎮世的手段,他也回不來。當然,就算是為了這賤種,他也回不來。”他身旁少年嘴角噙著冷笑說道。
聞言,他身後的少女和少年紛紛沉默。
“走吧。今年總算能過個好年,今日除夕,族中還在等我們團圓,我們當高興。”楊塵策馬轉身,踏雪而去。
少年和少女也緊隨其後而去。
風雪依舊,更是湍急。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過半個時辰,風雪就將天地淹沒,泯滅了一切生靈的痕跡。
可就在這時,一道紅芒卻穿過風雪,直接落在已經被風雪淹沒的身影之中。
接著,那本已被風雪淹沒的楊臨,身影卻緩緩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