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顏必克肩頭劇痛越來越曆害,他們師兄弟相鬥自己又插不上手,眼見連傾城下殺手,“啊”的一聲飛身撲上迎救,但已晚了,徐傾堡慘叫一聲,眉心上一點劍痕,仰天向後便倒。

連傾城一挺長劍,目中冷光畢現,射向雙手定在空中呆呆站立的顏必克,仰天哈哈大笑:“小子,受死吧!”神情猙獰可怖,突然晃身欺上,常劍如同毒蛇吐出的舌信一般飄忽不定地向顏必克遊去。

眼見顏必克就要被一劍穿體刺出個透明窟窿,突然一團紅影如風而至,一道紅綢半空中飛來,縛住顏必克,一隻皓皓玉手把他往上一提。連傾城本待把顏必克斬成肉醬,以瀉他心頭之恨,孰料這一刺刺了個空,定力把持住去勢,顏必克已經貼在一個紅色身影的背上,騎在一匹紅馬上,火一般地疾馳而去,瞬間幻成一個紅點,漸漸消失在一片迷蒙煙霧中……

顏必克昏昏沉沉地伏在十三妹背上,馬兒在崎嶇的道上顛簸縱躍,他全然未絕,迷迷糊糊中聞著她身上一股沁人心脾的女兒體香,幾欲醉去,竟不客氣地在她背上睡著了。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正午,太陽從窗格子撒進陽光來,溫暖舒適。

十三妹就背對著站在窗邊瞅外麵,那樣子十分動人,金子般的朝暉灑在她的紅衣之上,照得她從頭到腳要燃燒起來一般,清風從外麵拂進來,掠起她披肩的長發,發絲一飄一飄的,縷縷素馨發香沁入顏必克鼻中,令他聞得癡了。

顏必克要掀被坐起,這才感到右肩頭出奇的疼痛,而且全身酸軟無力,竟是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十三妹回過頭來,詫異地道:“你怎麼還沒死?”顏必克道:“你很失望,是吧!我死不了的。”十三妹走到他麵前,把手往前一攤,道:“拿來!”顏必克道:“什麼?”十三妹道:“我丟的包袱。”

顏必克道:“看我這記性,昨晚一定是給那牛鼻子打壞頭腦了。我的手,我的腳,怎麼軟綿綿的?”十三妹道:“我免費給你服用了一顆本派的至聖丹藥‘銷魂散’,你現在想必銷魂受用無比吧?”

顏必克苦笑道:“稀罕嗎?那是什麼□□了?”十三妹道:“唉呀!看你說的,我的心有那麼壞嗎?我給你吃了一顆‘銷魂散’,隻不過讓你內力在十個時辰內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就開始爛鼻子,爛耳朵,兩眼流膿……”

顏必克大叫一聲:“這還‘隻不過’啊,我的鼻子爛了,耳朵爛了,娶不到老婆怎麼辦?”十三妹睜著一對大眼睛道:“你不是長得很帥嗎?怎麼會娶不到老婆?”顏必克想起在海邊諷刺過她的容貌,其實十三妹長得亭亭玉立,隻是他一張嘴從不饒人,此時大是叫苦:“一個人沒了鼻子,耳朵,眼睛就再也帥不起來了。”

十三妹道:“那沒關係啊,你可以娶一個又聾又瞎的女人,要不要我當紅娘?”顏必克道:“不用不用,這麼好的機會我還是讓給別人吧。”雖還強裝笑顏,但想到十個時辰之後自己的慘狀,不禁機伶伶打個冷顫,暗思對策。

十三妹突然喝道:“還不快快告訴我包袱藏在哪裏?”顏必克道:“你先給我解藥。”十三妹道:“你這個人比泥鰍還滑,給你解藥你就溜了。”顏必克道:“我已答應過還給你,一路陪你過來,如何還會溜?”

十三妹道:“勞你這麼辛苦實在不好意思,你直接跟我說在哪裏我自己去得了。”顏必克道:“刀劍之下拒不回答!”十三妹笑道:“好,有骨氣,你繼續躺著吧。”說罷轉身欲走,顏必克趕緊道:“你幹嗎?你去哪?你不要包袱啦?”

十三妹回首嫣然一笑:“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從你身上搜出了我的包袱。”顏必克笑道:“是嗎?”轉而大怒:“你搜了我的身,有沒有……”十三妹道:“我脫下了你的衣服,又解下你的褲子,最後再給你一件件穿上,你說我是不是比你娘還照顧你啊?”

顏必克大叫道:“什麼?……”他自三歲之後便不再由大人服侍,更沒在人前赤過身子,雖想這件事太過離奇,多半是十三妹危言聳聽,嚇唬自己,但想到這個女人凶橫霸道,自己昨日一天來戲耍激辱於她,羞憤之下她什麼事情做不出,焉能不又驚又怒?

顏必克勉強笑道:“不可能。”十三妹道:“你背上是不是有一顆綠豆大的黑痣?”一副幸災樂禍相瞧著顏必克臉上又驚又疑的神色,笑道:“我說得沒錯吧。”

其實十三妹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顏必克信以為真大是擔心,便一路編將下去,顏必克背上一個黑痣也隻是他後背衣衫破了個大洞坦露出來被十三妹無意中見到。顏必克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你再如此無恥,我要罵了。”

十三妹道:“洗耳恭聽。”顏必克沒罵過女人,想想沒詞,道:“你真是個美得不能再美,好得不能再好的姑娘。”

十三妹一怔,道:“這算是罵嗎?”顏必克道:“一般罵人的話都是反話,比如一個人被人罵作‘沒心沒肺’,十有八九他的心肺還長在他身上。”

十三妹道:“罵得好,這是我聽過的最文雅的罵法,繼續罵。”顏必克把頭一歪:“你叫我罵,我偏不罵了。”十三妹踏前一步走到床前,抽出一把寒森森的匕首,道:“看你能硬氣到幾時?”

顏必克一驚,道:“你要幹嗎?”十三妹把匕首在他左肩頭比劃了一比劃,道:“沒什麼,在這裏劃一刀,像昨天那個牛鼻子一樣。”顏必克道:“臭小娘,你敢!……”一語未了,肩頭奇痛,已經被劃出了一道口子,十三妹作勢又欲劃下第二刀。

顏必克大聲道:“你的包袱不要了?”十三妹轉身取來了一個包裹,提在半空道:“這是什麼?”顏必克認得這正是自己偷偷趁十三妹中途打尖不注意竊走的包袱,本來已暗中藏好,如何會在她手中。

十三妹道:“想知道我怎麼取回包袱的,是嗎?這可是你自己告訴我的。昨晚你夢中胡言亂語,我隨口問你:‘包袱藏在哪?’”你迷迷糊糊地說:“這是個秘密,”我就說:‘是啊,這個秘密是不能跟別人說的,跟我說,那個包袱,裏麵有信,有畫,有袋蜂囊,在……你那時便說,‘離此十裏,牛頭鎮上的蓬萊客棧。’”

顏必克聽得張大了嘴巴!直直盯著十三妹。

十三妹道:“嘻!真是太好笑了,我又問你,‘是在蓬萊客棧的什麼地方啊?’你說:“‘店後的一株老槐樹下’喏,我這不是在那棵樹下找到的嗎?”

十三妹從包袱內掏出一個小錦囊來,歎道:“我的寶貝蜂呀,虧得那些枯柴爛葉蓋得不嚴,沒把你們憋死,”顏必克盜到包袱,並不注意裏麵還有這麼一個小錦囊,聽裏麵裝的是蜂兒,不禁大感奇怪。

十三妹又道:“我當時想世上哪有這般巧的事?這家客店不就是蓬萊客棧嗎?”顏必克不禁奇道:“什麼?這裏是蓬萊客棧?”十三妹道:“什麼離此十裏,你那時腦袋裏多半還在海邊溜達呢?棗紅馬一路奔來,差不多走了也有十裏,我聽你喃喃地不知在說什麼,便問你,你有心上人沒有?你說‘有’。”

顏必克道:“我有心上人?我怎麼不知道?”

十三妹道:“我問你的心上人長什麼樣?你便說‘紅馬……紅馬……’,原來你一直暗暗喜歡我的那匹紅馬呀?”,顏必克臉上一熱道:“夢裏的話,怎麼能當真?”十三妹道:“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顏公子,要不要我去問一問我那頭紅馬?”

顏必克奇道:“問什麼?”十三妹道:“我問它對你有沒有意思,願不願和你結為百年之好?”顏必克道:“對馬彈琴,莫名其妙。”

十三妹道:“原來你早想好了日後對你的馬夫人彈琴,不過讓顏公子很失望的是,我那匹棗紅馬是公的,有一次還和本派山下一匹母馬企圖私奔,被我追了回來,不知公子是否嫌棄?”

顏必克“嘿嘿”幹笑兩聲,不作回答,十三妹道:“我看你在夢裏一個人挺寂寞的,便說:‘你跟我念:

我是大笨蛋,

我隻會吃飯。

若欲尋得我,

請到鄙豬窩。

你學得一字不差,念得很認真,不愧是孺子可教也。”

顏必克笑道:“你剛才念也不錯嘛。”十三妹怒道:“死到臨頭你還貧嘴!”從旁邊圓桌上端過一個小瓷碗,碗裏半碗白花花的細鹽,道:“這是我找店夥計要的,如果灑在這傷口上……”

說著捏起一小撮紅鹽,顏必克急道:“你別胡來!”十三妹笑道:“放心,就這麼一點會讓你的傷口更加舒服的。”顏必克閉上眼睛,但覺左肩頭熱辣辣奇疼無比,但他咬著牙,一聲不吭,待得張開眼來,周圍寂然無聲,十三妹已經不知去向,想必已經帶著包袱離去。

顏必克急道:“喂!喂!你回來啊,快給我解藥。”想到幾個時辰之後自己要受的殘酷慘狀,心頭一陣顫栗,奮力一挺,連人帶被滾下床來……

日上三杆,和風煦煦,離牛頭鎮不到十裏路的一座村莊的一條小道上,張朝貴正懷揣一袋銅錢走在回家的路上,張朝貴是一家客棧的老板,他為人純樸,附近有客人到他的店來,臨時身上錢資不夠的,他均準許賒賬。

今日一大早他出去要賬,忙活了大半個上午,正沿路回家,後麵雜亂的腳步聲趕上來,卻是一隊衙門的捕頭。一個滿臉凶相的捕頭奔過時把張朝貴用力往邊上一推,張朝貴一個踉蹌,差點摔入道旁的臭水溝中。

“糟老頭子,敢擋爺們的道。”跟在最後的一個年輕捕頭回頭踹了張朝貴一腳,眼睛一亮,地上一個鼓鼓的錢袋兒,正是張朝貴一個早上要賬的錢,撿起來揣入懷中,轉身欲走。

“官爺!”張朝貴急喚道:“那是……俺的錢。”

年輕捕頭回過頭來,把眼一橫道:“什麼?你說這是你的錢?好啊,你竟敢窩藏贓款!”

張朝貴嚇了一大跳:“贓款?官爺,這……可是我……”年輕捕頭粗暴地打斷他的話道:“你還敢狡辯,牛頭山上一夥山賊攔路剪徑被我們一舉破獲,贓物中唯獨缺少了這一袋錢,你看,共是十兩,三十,四十……五十四兩不多也不少,錢袋子也是一模一樣,你還敢抵賴?”

他邊說邊掂數銅錢數目,這時剛走過去的一群捕頭也都圍回來,紛紛叫嚷道:“人贓俱獲,正該把他解回衙門候審!”“少說也得簽竹簽,夾手指,坐老虎凳,打八十大板,打到屁股開花,再下到牢裏關個一年關載。”

“哪有這麼便宜的?我朝律法嚴明,百姓純樸善良,安居樂業,這個人為老不尊,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那可是要抄滅九族的啊……”

眾捕頭你一句我一句,直把張朝貴唬得雙腿篩糠般發抖:“各位官老爺,行行好,這些錢,就當小的孝敬……”

“什麼孝敬?這是贓款,我們看你年老體弱,替你收下上繳,就免予追究了。”年輕捕頭把錢袋在空中一拋一拋道。

張朝貴連聲道:“是,是,贓款歸公,多謝官老爺們。”看著捕頭們尖聲怪笑嘻嘻哈哈遠去的身影,想到幾個月來的經營所得,低聲長歎道:“這是什麼世道啊。”

顏必克凝力運氣,欲把溶入血液中的毒質逼到一處,但試了好幾次都是無濟於事。憋得臉紅耳赤,還是全身酸軟,幾乎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了,暗暗驚訝:“這叫什麼‘銷魂散’的毒性之烈竟至於斯,今日遭那臭小姑娘暗算,吾命休矣!”越想越不禁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