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醒來(1 / 3)

仿佛被卷入了漩渦之中,呼嘯的風在耳邊急急掠過,忽然感覺空空的心口被填滿了,一下沉重起來,五感六識一一歸位,然後全身的疼痛也跟著蘇醒過來。

感覺被人緊緊地抱住,腹部被擠壓得疼得鑽心,但我卻越來越感到清醒。周圍還是混沌,我拚命想要睜開眼,卻做不到,沒力氣,頭暈,什麼也看不見都覺天旋地轉,胸口像是要炸開了,好像有誰把一塊石頭壓在我胸上,一點也呼吸不過來,憋得慌,耳邊都嗡嗡響,手指冰冷發麻,那種麻痹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全身。

“別走…別走…別走……”東方在我耳邊不停地呢喃,他把頭緊緊地貼了過來,冰涼顫抖的嘴唇一下一下吻著我的耳朵,明明靠得那麼近,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落在我耳邊那種癢癢的感覺,但我卻覺得他的聲音來自很遠的地方,空空的。

他不斷地催動內力,我能感到豐沛清涼如同山澗溪水般的真氣從他兩隻手掌透出,潮水般湧入我的經脈,瞬間充盈了我的全身,然後在我的丹田裏燃燒起來,讓我漸漸變冷變僵的軀體重新又恢複常人體溫。

但隻要他稍稍停歇,我的體溫又會降下來。

我覺得我已經回到了身體裏,可是我卻還是動彈不了,我好像不能對自己身體發出指令了,手腳和喉舌,一點也不聽我的話,我控製不了,就像這不再是我的身體了。

慢慢的,又像是有什麼力量要將我往外拖拽,那力氣很大,像是能把我的神智從身體裏剝蠶抽絲一般抽出來,我心裏有點恐慌,覺得自己又浮起來了,我拚盡全力往下沉,我有一種可怕的預感,這回離開,就再也回不來了。

就在這時,我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像是走投無路,被逼迫到極點了,又像是痛得受不了了,壓不住了才發出的慘叫,隻有那麼一聲,之後我聽見東方拚命咬緊牙關的嗚咽聲。

但那聲音就像是一把利劍,穿透了我的心,誰也拉不走了,誰也別想讓我離開他。

門開了,藥先生顯然被那個聲音驚動了,然後我聽見他的腳步頓在門邊沒有過來。我想他的表情一定很悲傷,因為我也一樣。

越來越難受了,我發了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隻剩下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在我心裏回響,像是古寺振聾發聵的鍾聲。

眼皮跳了跳。

一點點帶著苦味的空氣竄入了鼻腔中,這讓我混沌暈眩的頭腦有了一絲清明,我立刻動了動手指,很輕微的顫動。胸口還是悶得厲害,我想說話,喉嚨裏卻像是被魚刺卡住了,幹澀得連吞咽都做不到。

最終還是先奪回了雙手。

沉重得像是灌了鉛,我極費力地抬了抬手。

東方的身體瞬間僵住。

眼前也有了光,驟然睜開時渙散模糊的視線緩緩對上,一點一點變得清晰,我看見了東方通紅的眼睛。

他的眼裏還有淚,無法控製地滴落。

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喉嚨裏像是長滿了荊棘。隻好很緩慢很艱難地把手臂抬了起來,僵硬得還不能彎曲的手指碰到了他濕潤的臉頰,往他眼角抹去。

門口的藥先生也呆若木雞,怕是以為我詐屍了。

東方定定地看著我很久,嘴角往下撇,臉皮都在抖,似哭似笑,聲音也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你終於舍得醒了……”

這語氣聽起來有點凶,含著責怪,但尾音的顫抖泄露了一絲委屈。

我伸手去抓他胳膊,還不能很好地控製力氣,手也一直抖。

“聽見…你…哭了…舍…不得……”

費了半天勁,也隻能斷斷續續地蹦出這幾個字,話沒說話呢,喉嚨裏突然一陣腥甜,哇得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又脫力,頹然撲倒在東方身上。

“快來人!救人啊!”東方幾乎是吼出來。

藥先生一震,趕忙上前將我從東方的身上挪起來。我閉著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瞬間流出了很多汗,不斷從我額頭滑落,甚至把鬢發都打濕了。但我覺得好受多了,胸膛有力地起伏著,方才一直壓得我喘不過氣的石頭消失了,我能感到那股一直把我往身體外麵扯的力量像驟然斷了,我好像從高處跳下,有一種終於落了地的感覺。心砰砰地跳著,都把我的胸腔撞疼了。

“怎麼樣?”東方披上衣,緊張地看著藥先生給我把脈,我眼前還有點發黑,肚子上那個刀口疼得不得了,不是那種針刺一邊尖銳的疼痛,而是像有人那鈍刀子來回割一般,備受折磨。

“脈象驟急,節律不跳,止而複作,很虛弱,但還有救。”藥先生撤開手,也抹了一把汗,“也算闖過鬼門關了,先臥床休息著吧,我去抓藥。”

藥先生說完風風火火地走了,我從他臉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大概覺得我是個鑽研醫學的好材料,若是他知道我死過一回,還重生改命,他恐怕會很遺憾之前為我剖腹時沒有仔細觀察,看看我是否與常人有異。

東方一直站在我床邊,也不說話。他衣服還有點淩亂,好幾個扣子扣錯了,好幾個扣子沒扣上,腰帶也是歪的。他看著我,眼珠都不錯一下,我還覺得頭暈,看著他都覺得有幾個人影疊在一塊兒,看不清,黑暗又細細密密地漫上來,我心裏一下就慌了,不由喊了出來:“看不見你了…東方,我看不見你了……”

還有牽掛,生死麵前,誰都怯懦,我慌亂地把手向他伸過去,四下摸索著。

東方連忙上前,坐下來,讓我能碰到他。一直無處安放的心一下定了下來,不由用雙手摟住了他的腰,緊緊扣在懷裏。

東方也鬆了力氣倒在我懷裏,一下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