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成親(捉蟲)(1 / 3)

趕到衡山時,已到了花濃雲聚的三月時節。

千裏湘江似練,翠峰如簇。斜陽中,遠行的船帆在殘陽中漂浮,背著西風,酒家斜斜地豎著酒旗。我與東方四人棄舟登岸,一進城,便能見著街上多是佩劍拿刀的江湖人士,穿著各門各派的衣裳,有的自覺是名門正派,走起路來趾高氣揚,時有當街縱馬的潑風一般飛跑而過,激起滿天塵煙。

我連忙將東方摟過來,讓他走在裏麵。

他一路上穿得都是素淡的白衣,那天我與他從地道中滾下,他身上那件紅衣已成了破布一件,於是離開前,便穿了莫長老留藏在山洞裏的衣衫,略改了改大小。

東方穿紅衣時,整個人顯得張揚而狂狷,令人一見之下便驚豔得移不開視線,而換了白衣,那種奪人的光彩似乎被包裹住了,隻透出一股纖塵不染的清雅,仿佛開在幽穀無人識的蘭草,清寒直入肌骨,舉手投足,都似有蘭香透風來。

前世我從沒機會見過他穿得一身琉璃白,如今見了格外心癢,尤其有一次,不便趕夜路,便休息了一晚。晚間閑來無事,他沐浴在月光下練武。出門在外,不便用上繡花針暴露身份,他便隨意折了柳枝,身影迅疾而如行雲流水一般,行動間,帶起的風將他身上單薄的衣衫吹得卷了起來,露出了一點好看的腰線。

他一個旋身,後腰一片白皙皮膚也跟著時隱時現,我在一邊看得口幹舌燥,直咽口水,恨不得直接過去將人扛起來往床上一丟,把他那一身白衣全扒了。

不過進了城後,東方就立即打發我出去給他買幾匹紅布回來,正道人士都愛穿得白衣,似乎以為自己穿得白了,心也能跟著變幹淨。東方卻格外不待見白色,他皺著眉,特別不高興地說:“天天穿得一身孝,別人還以為本座家裏死人了。”

我第一次聽他這麼說話,忍不住微笑。

家,近來我格外愛聽這個字眼。

趁著去布店給東方買料子,我順道去了一次錢莊。日月神教的產業大多集中在江南那一塊,神教在衡山附近隻開了一些客棧、賭坊、青樓,都是些容易打聽江湖瑣事的地方,並沒有開自己的錢莊。這麼幾年,這些生意的進項大多都存在了城裏的通寶錢莊,那是官府開辦的錢莊。

這倒是方便了我,因為錢莊裏麵都是官府的人,沒有任我行和向問天的眼線,他們也不大清楚千裏之外黑木崖上的事情,給他們看過黑木令就能憑票取錢了。我查了查賬目,讓他們開了八年前就存在裏麵的兩箱黃金,換了一疊銀票。八年前,那是任我行當教主的時候,既然是任我行的錢,我就不客氣了。

有了錢,我跟人打聽了一下,直奔城南桃塢巷中的香衣繡坊。

繡坊在一所宅院裏頭,幾間屋子裏擺滿了繡架,牆上掛著裝裱過的繡品,候在門口的應門人將我引到偏廳茶室。我坐下喝了一口茶,想不大起這個繡娘的名字,隻好模糊不清地問:“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姓薛的繡娘?年紀不大,從蜀中來的,最善繡軟緞彩絲的喜衣,雙麵繡、亂針繡是一絕的那位。”

應門人笑道:“這位公子一看便是懂行的,小的給您去請。”

不一會兒就來了,薛秀娘還很年輕,二十不到,穿著鵝黃色的衫子,梳著烏溜溜的大辮子,頭上幹幹淨淨的隻有一根素淨的木簪子。眉眼清淡並不出挑,可她身上安靜柔和的氣質卻令人感到舒服。我還注意到她的手,她有一雙極為漂亮的手,手腕白皙纖細。

看著她我心裏便有了譜,覺得並沒有找錯人。

“我想請你繡兩套喜服。”我沒有寒暄,直奔主題,“成親用的。”

“不知公子要什麼樣的?”

我看著她的眼睛,我說:“我要兩套新郎喜服。”

薛秀娘聞言怔了怔,猶疑地問:“……兩套都是新郎官的?”

“是。”

她呆了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知公子想做成什麼樣的?”

我心裏對這位繡娘又多了點好感,她方才雖然驚愕訝異,但平靜下來後眼中卻沒有別的情緒了,她甚至很快就恢複了原來溫和婉約的模樣,將我當做平常客人一般仔細詢問。

對她笑了笑,我眼珠轉了轉,壓低聲音對她道:“一件就做得普通樣式,照著我的身形量,另一件……”說到這我頓了頓,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裏頭做成真紅對襟大袖衫,別配百花襇裙,就配尋常新郎服的褲子,外頭你再幫我搭兩條霞帔,不要比女子的肩做,你幫我做得寬一些,末端也不要墜珍珠或者金,垂兩塊鴿子血玉,披帛上的紋飾繡纏校花紋……”

等我說完,那位薛秀娘臉都發紅了,猶豫了半天,小聲問:“公子要娶的是男人?”

我捧著茶,笑而不語。

出來後,又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去買了東方喜歡如意糕、金絲棗糕,還買了一包蠶豆給小屁孩吃。我們在城裏落腳的地方偏了些,是一處小小的院子,原本也想住城裏的客店,那裏江湖人多,想必很多熱鬧看,但連連問了幾家,都已住滿了。客店老板說:“這幾日是劉大爺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各路英雄豪傑都來賀,前半月就有人來訂房了,您來晚啦!”

我聽了一陣煩悶,這劉正風洗個手怎麼這麼磨嘰,洗到現在還沒洗完,真費事!後來又走了幾家,還是沒地方,東方不耐煩了,找了個酒樓點了一桌子菜,拿筷子點點木統領,直接讓他去找中間人,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座院子住。

教主腰纏萬貫,就是這麼任性。

提著三包點心,抱著三四匹錦緞,回到東方新買的宅子已是暮色迷離,木統領從城裏最好的酒樓裏點了菜,人家店裏的小二正送過來,院裏熱鬧著呢,我把蠶豆塞小孩懷裏,問:“教主呢?”小孩低頭剝油紙包,抽空往裏屋一指。

我連忙上去,卻見到屋子裏油燈暗暗的,東方正靠在軟榻上睡覺,手裏還握著一卷書,怕是看書解悶,卻不知不覺睡著了。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點心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想去抽他的書,誰知還沒碰到他呢,他就醒了,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

我歉意道:“把你吵醒了。”

東方搖搖頭:“你還沒進門我就知道你來了。”

“餓不餓?”我挨著他坐下,攬著他的肩頭,“你猜猜我給你買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