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至少,可汗仍舊姓阿史那!哪怕舉國上下,都忘了自己是狼神的子孫。”車鼻可汗額頭上大汗淋漓,卻咬著牙死撐。
這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撐,也是他明知道大食人是在利用自己,也甘心充當其爪牙的理由。
即便將來建立的突厥汗國,實際上已經變成了大食人的汗國,至少,其可汗仍舊姓阿史那。而變成唐人之後,阿史那這個姓氏,卻會很快與劉、曹、孫、楊等姓氏一樣,不再代表任何高貴血脈。
“你——”同樣姓阿史那,大薩滿邸兀的身體晃了晃,終於沒有勇氣再苦苦相勸。單手支撐在桌案上,愣愣半晌之後,他才長歎一聲,喟然說道,“斛勃,如果這是你的真正想法,我不攔著你。但是,比起變成大食人,我自己寧願去做一個唐人。至少,他們懂得東西更多一些,也不像大食人那麼凶殘。”
“當日誅殺大唐使節,你和蘇農都有份兒。”明明聽出大薩滿邸兀已經主動退讓,車鼻可汗仍舊啞著嗓子強調。
“是啊,我事先參與了所有謀劃,蘇農在宴席上也動了刀。”大薩滿邸兀的腰緩緩佝僂了下去,仿佛忽然間老了十幾歲,“我們都沒有路可以回頭。”
“邸兀,幫我!幫我穩定軍心,順利返回金微山下,否則,無論大食人,還是唐人,咱們都做不成!”車鼻可汗看得心裏有些不忍,又一次緩緩鬆開握在刀柄上手,誠懇地請求。
“是啊,我必須幫你穩定軍心,而你,繼續我行我素,什麼都不用答應。”大薩滿邸兀苦笑,搖頭,滿臉滄桑。
“我會讓蘇兀做我的女婿。”車鼻可汗想了想,再度重申,“另外,我送給講經人做弟子的,肯定是沙缽羅。你知道他的情況,深信唐人那一套。剛好可以用來抵消……”
正準備說出選擇沙缽羅(史笸籮)去追隨講經人的諸多好處,中軍帳外,卻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喧嘩聲,“敵襲,敵襲——”
“嗚,嗚嗚嗚,嗚嗚嗚——”緊跟著,示警的號角聲再度響起,令人脖頸和脊背等處,寒毛倒豎。
“不要慌,準備迎戰!”車鼻可汗立刻顧不上再跟大薩滿邸兀糾纏,拔出腰間橫刀,一個箭步竄出了中軍帳外。
“大汗小心!”大薩滿邸兀本能地提醒了一句,也經跟著衝了出來。瞪圓了眼睛,向叫喊聲最響亮處張望,隻見大前天夜裏來襲的那名唐將,又闖入了自家軍營。仍舊是身穿一襲白袍,手持月牙鐵戟,隻是將胯下坐騎從純黑色的特勒驃,換成了火焰般的什伐赤!(注:什伐赤,昭陵六駿之一,也指波斯來的赤色戰馬。什伐是波斯語,馬。)
伯克格拉昨天中午,在一百多裏外被白袍唐將射殺。今天一大早,葉護毒逯又帶著五千兵馬去一百裏外繼續搜索白袍唐將。所以,眼下留在軍營裏突厥將士,也都以為唐將距離自己至少有一百裏遠,根本沒做任何戰鬥準備。倉促之間,哪裏抵抗得住,又一次,被殺得抱頭鼠竄,屍橫遍地。
好在是白天,所有人狼騎都能看清楚唐軍數量不多,因此,被殺得狼狽歸狼狽,卻不至於炸了營。在幾個伯克的全力組織下,眾將士熬過了最初的艱難時刻之後,慢慢又以車鼻可汗的中軍帳為核心,重新穩住了陣腳。
而那白袍唐將,也沒指望能直接挑了車鼻可汗。見突厥狼騎們的反應越來越穩定,果斷將月牙戟又換成了角弓,隔著一百多步遠,張弓搭箭,“嗖”地一聲,將車鼻可汗的羊毛大纛再度射落於地。
隨即,收弓,拔馬,在上萬突厥狼騎的注視下,帶領身邊的四十多名弟兄,揚長而去!(注:薛仁貴的射術,曆史文獻有專門記載。唐詩,仍留一箭定天山,說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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