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斛勃,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大薩滿邸兀越聽,越覺得車鼻可汗可能已經得了失心瘋,皺著眉頭提醒。
雙方之間的距離,早已經超過了手臂加橫刀的長度。為了避免車鼻可汗對自己產生更多敵意,他鬆開刀柄,將雙手放在胸前緩緩拍打,“斛勃,咱們都先不要生氣,我沒說不幫你向狼神請求支持。也相信,你仍舊把狼神放在心裏頭。至於你選擇誰做繼承人,更不關我的事情。在咱們突厥,大薩滿這個位置,向來是父子相承,誰將來接替你做了可汗,對我來說都是一樣。”
“哼!”車鼻可汗冷哼一聲,也鬆開了刀柄,走到桌案旁,抓起一隻裝滿了馬奶酒的皮口袋,嘴對嘴大口狂飲。
知道他需要時間平緩心情,大薩滿邸兀也沒有急著繼續跟他爭論。隻管在旁邊耐心地等候。直到車鼻可汗將皮口袋係好之後放下,才用盡可能緩和的聲音補充,“我絕對不會幹涉你選擇誰繼承你的可汗之位,大薩滿通常都不會活得太久,我也未必能夠活著看到你的繼承人登上可汗之位。但是,你剛才好像是說,正因為沙缽羅先後救了陟苾和羯盤陀的性命,並且沒拿救命之恩索要回報,才……”
“咱們突厥人,是狼神的子孫,對吧?”急需大薩滿邸兀的鼎力相助,車鼻可汗不得不耐下性子,沉聲打斷,“你見過狼群中,哪個狼王是上一任狼王指定的麼?咱們突厥人,連漢人的一成都不到,如果失去了野性,拿什麼去征服大唐?如果沙缽羅救了陟苾之後,以此為功勞,要求取代陟苾,也許我還不會對他太失望。如果沙缽羅救了羯盤陀之後,就跟羯盤陀爭奪泥步設的位置,我說不定,還真的舍棄羯盤陀而選擇他。而他,卻等著我來做主,哪裏還像狼神的子孫?一個連自己的兄弟,都爭奪不過的軟蛋,將來又怎麼可能爭得過外人?”
“也許,是因為沙缽羅年紀還小的緣故吧!”終於弄明白了車鼻可汗的思維邏輯,大薩滿邸兀歎了口氣,用很小的聲替沙缽羅辯解。
“你剛才說過,你不會幹涉我選擇誰來繼承汗位!”車鼻可汗搖了搖頭,快速提醒。
“我的確說過。”大薩滿邸兀愣了愣,隨即,苦笑著點頭,“我以後不會再替他做任何辯解。隻是,斛勃……”
認真地看向車鼻可汗的眼睛,他頓了頓,緩緩補充,“你擔心。讀了唐人的書,會被唐人同化,忘記了自己是狼神的子孫。可你想過沒有,咱們突厥,有幾個人能跟你說的那樣,做到把經文放在嘴上,把狼神放在心裏頭?如果狼神的子孫,開口閉口都是真經,他們還是突厥人麼?”
“這……”答案就擺在明麵上,然而,車鼻可汗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說出。沉吟著低下頭,又去找已經喝癟了的酒袋,避免與大薩滿邸兀的目光相接。
“斛勃,你那條路根本行不通。你早就知道結果,所謂把經文放在嘴上,把狼神放在心裏,隻不過是你自己欺騙自己而已!”大薩滿邸兀難得抓到一次機會,豈肯讓車鼻可汗借著喝酒的由頭逃脫?上前數步,伸手按住裝馬奶酒的皮袋,高聲斷喝。
“不是,我沒有,你瞎說!”車鼻可汗果斷放棄了皮袋,大步後退,同時再一次將手按在了刀柄上,“我把狼神放在心裏是真的,我發誓,我沒仔細讀過一天大食人的經文。”
大薩滿邸兀被嚇了一跳,縱身先向後躲出了四尺多遠,才確定車鼻可汗沒有將刀拔出刀鞘。又再度走上前,繼續高聲斷喝,“你能做到,羯盤陀呢?羯盤陀的兒子呢?還有其他突厥人呢?他們也能夠做到麼?醒醒吧,斛勃!這樣做,即便你能重新建立汗國,也是大食人的汗國,與咱們突厥人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