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夾在狼騎和瀚海健兒之間的葛邏祿仆從們,數量急劇減少。而地麵上的屍體,卻堆積如山。時間在無窮無盡、反反複複的拉鋸、破壞、反擊、廝殺的過程中流失,同時被消耗掉的,還有第二層鹿砦下的泥土。、
終於,有幾支鹿砦相繼被拔起,第二道鹿砦上瞬間被打開了一道缺口。緊跟著,更多的鹿砦被拔出,缺口急速擴大,從寬度不足五尺擴大到一丈,兩丈。手持橫刀和盾牌的突厥狼騎,推著剩餘的葛邏祿人大步衝過缺口,撲向最後一道鹿砦。半空中,泥水一桶桶落下,將七座火堆上最後的火苗澆滅,水汽伴著濃煙翻滾,遮斷敵我雙方的視線。
一陣秋風吹來,水汽和濃煙被吹淡。敵我雙方的身影,在最後一道鹿砦兩側出現,距離近得能夠清晰地看見彼此臉上的血痂和汗珠。
葛邏祿仆從們愣了愣,尖叫著將鐵鍬、撓鉤和盾牌,砸向對麵的瀚海健兒。瀚海健兒們,則將空著或者滿著的水桶,擲向葛邏祿仆從。隨即,雙方同時側身後退,將第一線位置,讓給手持兵器的突厥狼騎和其他瀚海勇士。戰鬥再度開始,長槍和鋼刀並舉,血肉在陽光下泛起妖異的紅光。
營地內的瀚海弓箭手為了避免誤傷,主動停止了射擊。騎在馬背上壓陣的那批突厥狼騎,也垂下了騎弓。雙方隔著激戰的人群,遙遙相望,緊跟著,嘴裏都發出一聲咆哮,各自使出新的殺招。
“拋射,拋射,射敵軍身後,阻止更多突厥狗進入!”大唐別將薩斯比大叫,命令其麾下的弓箭手們,調整射擊高度,遮斷突厥狼騎進入缺口的道路。
壓陣的突厥狼騎們,也再次舉起騎弓,將羽箭射向壕溝上的踏板,阻止婆潤繼續向最後一道鹿砦附近投入援兵。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可以飛上高空向下看,就會發現戰場上的形勢變得極為荒誕。
敵我雙方的援軍,短時間之內,都無法繼續投入戰鬥。與前麵激戰的自家袍澤之間,都明顯拉出了一個寬闊的空擋。
而最後一道鹿砦兩側,五百餘名突厥狼騎與差不多同樣數量的瀚海勇士,則以熄滅的火堆為參照點,形成了七處戰團。彼此高舉兵器呼喝酣戰,各不相讓。
各處戰團附近,還有數量已經不足五百的葛邏祿仆從,前進不得,後退無路,瞪著失神的眼睛,瑟瑟發抖。
“分散開,讓葛邏祿人分散開,去繼續破壞鹿砦。不要跟在狼騎身後紮堆兒,左右兩側還有很多選擇。”已經悄悄退到八十多步之外講經人阿不德,忽然又舉起了精鐵打造的拐杖,衝著前方指指點點,“真神的仆人,趕著他們去破壞鹿砦,趁著回紇人防禦不過來!”
“分散開,分散開,繼續去破壞鹿砦。不要愣著,不要停,打開鹿砦就放你們回家!”眾大食神仆立刻明白了講經人阿不德的意思,揮舞起長劍,像趕羊一樣驅趕著葛邏祿人沿向各處戰團左右兩側分散,自行尋找新的破壞目標。
最後一道鹿砦附近的瀚海勇士被突厥狼騎纏住,無暇分身。臨近幾座箭樓上的瀚海弓箭手們,卻將葛邏祿人的最新動向,看得一清二楚。立刻調轉角弓,居高臨下展開射擊,將剛剛找到下手目標的葛邏祿人一個接一個送回老家。
未中箭的葛邏祿人嘴裏再度發出淒厲的悲鳴,卻沒勇氣轉身逃走,在人數不到自家二十分之一的大食神仆的驅趕下,頂著從天而降的羽箭,繼續撲向鹿砦。鐵鍬、撓鉤齊揮,盾牌盡可能地護住自己和臨近族人的身體,用生命做最後的豪賭。
“來人,給老子瞄準鹿砦射!射死他們!”正在指揮弓箭手截斷狼騎援軍的大唐瀚海都護府別將薩斯比也終於發現了葛邏祿人舉動,趕緊分派弟兄放箭阻攔。
密密麻麻的羽箭,避開正在與敵軍交戰的瀚海勇士,風暴一般射向戰團附近的鹿砦。鹿砦上,立刻長出了厚厚的“白毛”,正在進行破壞的葛邏祿人,被射得七零八落。然而,卻有數十麵木製的盾牌,成了最後的“堡壘”。盾牌下,已經處於瘋狂狀態的葛邏祿人,一邊聲嘶力竭地尖叫,一邊機械地揮舞鐵鍬和撓鉤,仿佛身體完全不歸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