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戰守(下六)(2 / 2)

“瘋子,羯盤陀簡直就是個瘋子!”婆潤又一次猜出了對手的打算,氣得咬牙切齒。

葛邏祿人戰鬥力底下,士氣消沉,忠誠度也不怎麼可靠。但是,用來拆毀剩餘的鹿砦,卻綽綽有餘。

哪怕瀚海都護府這邊的健兒們,將葛邏祿人全部射死。對於羯盤陀那邊來說,實力也沒損失分毫。

“他手頭沒多少軍糧了,所以,死掉的葛邏祿人越多,狼騎就能堅持得越久!”對人性之惡,曲彬的認識,遠比婆潤深刻。朝地上啐了一口,在旁邊低聲分析。

突厥狼騎沒抵達瀚海都護府之前,葛邏祿仆從對於他們來說,作用相當於奴隸和輔兵,他們舍不得斬盡殺絕。而現在,敵我雙方已經展開了決戰,葛邏祿仆戰鬥力又弱到可以忽略不計,再留著他們,對突厥狼騎來說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如果沒有合適理由,將葛邏祿仆從盡數斬殺,消息傳開之後,肯定會讓其他追隨車鼻可汗的小部落感到心寒。而驅趕他們去破壞鹿砦,借助瀚海唐軍之手殺光他們,則既達到了節約糧食的目的,又不會壞了名頭,一舉兩得。

手段極其歹毒,然而,婆潤和曲彬兩個,看得即便再清楚,短時間內,也想不出任何破解之策。

而時間,也不準許他們兩個仔細考慮對策。很快,葛邏祿仆從們就已經超過了那些在半路上熊熊燃燒的幹草滾子,接近了第一層鹿砦。

“上去,一起上去。推平了鹿砦,就放你們到一旁觀戰。講經人對真神發誓,絕不食言。”大食神仆們士氣高漲,揮舞著長劍,驅趕各自身邊殘存的葛邏祿仆從,加入進攻隊伍,不管對方兩手空空且焦頭爛額。

僥幸沒有死於烈火的那批葛邏祿仆從們,已經徹底忘記了反抗,踉蹌著與剛衝上來的自家族人彙合,然後在大食神仆和突厥狼騎的驅趕下,衝向瀚海都護府營地,一個個如同行屍走肉。

瀚海弓箭手們,不敢再做任何猶豫,拉動角弓,將一排排羽箭射向衝過來的葛邏祿仆從。後者身上根本沒有鎧甲提供防護,手裏的盾牌也使用得非常笨拙,轉眼間,就有上百人被射倒在地,紅色的血槳與黑色的草木灰混在一起,一道道甚為醒目。

然而,沒有被射中的葛邏祿仆從們,卻不敢停住腳步,嘴裏發出一連串絕望的尖叫,前進的速度反而突然加快了一倍。

更多的羽箭,如飛蝗般射至,將葛邏祿仆從們一排接一排射倒。營內地的瀚海弓箭手們,明知道葛邏祿人身不由己,卻無法手下留情,也不敢給與對方任何憐憫。

葛邏祿仆從要催毀的是瀚海都護府的鹿砦,是回紇汗庭的屏障。此刻他們對葛邏祿人的任何同情,將來都會化作鋼刀和利箭,落在他們或者他們袍澤和族人身上。他們除了盡可能將葛邏祿仆從放倒在前進的路上之外,別無選擇。

戰鬥剛剛開始,就變得無比慘烈。一排葛邏祿仆從被羽箭射倒,第二排葛邏祿仆從尖叫著踏過自家同伴的屍體。第二排葛邏祿仆從被射到,很快,又撲上來第三排,循環往複,無止無休。

忽然間,有幾十名葛邏祿仆知道了害怕,尖叫著脫離隊伍,逃向戰場兩側。押陣的突厥狼騎立刻鬆開弓弦,用羽箭將他們全部覆蓋。

逃命者的身上,刹那間插滿了箭矢,圓睜著雙眼栽倒。突厥狼騎獰笑著再度將羽箭搭上弓弦,不瞄準營地中的瀚海唐軍,隻管瞄準其他葛邏祿人的後背。

僥幸還沒死在敵我雙方羽箭之下的其他葛邏祿仆從們,立刻放棄了逃走的打算,認命地舉著盾牌,揮舞著鐵鍬、撓鉤,加速邁步前衝。身邊不停地有同伴死去,他們隻能裝作沒有看到。耳畔慘叫聲連綿不斷,他們也努力讓自己不去聽。

在付出了數以百計的同袍生命為代價之後,終於,有十幾名葛邏祿人沿著幹草滾子壓出來的豁口,突破了第一層鹿砦。

射向他們的羽箭,受到正在熊熊燃燒的火堆影響,立刻失去了準頭,而他們,卻不知道躲在火堆之後苟延殘喘,隻管埋著頭繞過火堆,揮舞起鐵鍬、盾牌,撓鉤,朝著第二層鹿砦亂砸。

“嗖嗖嗖——”又一排羽箭射至,將衝得太靠前的葛邏祿仆從全部放翻在地。新一波葛邏祿仆從,尖叫著後退閃避,隨即無師自通,在緊貼著火堆的位置,尋找到各自的破獲目標,揮舞盾牌、撓鉤和鐵鍬,努力替突厥狼騎開辟道路,對端著水盆衝過來救火的瀚海健兒們,同樣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