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留守汗庭的人馬雖然聽起來不老少,能打的卻沒幾個!“
”我早就說,不能把羊羔都放在一個羊圈裏頭,可汗就是不聽!”
“還能怎麼辦?趁著突厥狼騎沒到,趕緊走。反正咱們回紇人,向來四處放牧為生。”
“去哪裏,紅石山那邊,已經被薑副都護借給了匈奴人。白馬湖周圍四處沒有遮擋,冬天能活活凍死戰馬!”
”羯盤陀羯盤陀瘋了,肯定瘋了。如果不是薑簡帶兵去偷襲他的後營,他肯定下不了決心這麼快就撲過來!“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怨這怨那。卻沒有一個,能夠為婆潤出謀劃策,對付即將到來的惡戰。
到最後,就連婆潤最信任的長老第裏,都開始抱怨薑簡先前出兵的決定太草率,以至於眼下汗庭空虛,根本沒有足夠的人馬可用。
“行了,別說了。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葉護沙木被長老們的表現,氣得火冒三丈,手按刀柄高聲咆哮,“不就是七八千突厥狼騎麼,當年老汗在位的時候,咱們又不是沒對付過?眼下營中至少還有八千多戰兵,我這次回來,還特地又從自家別部帶了五百精銳。咱們還怕守不住汗庭?”
“老汗在位之時,有俱羅勃幫他。現在,俱羅勃卻帶著他自己的別部,去了中原!”長老福奎向來跟葉護沙木不合,翻翻眼皮,有氣無力地提醒。
“你兒子瓦斯和薑簡在一起,你當然能豁得出去!”長老郝施突忽然又來了精神,撇著嘴補充。
“我兒子跟薑副都護在一起,是為了回紇而戰。不像你,一心扯自己人後腿!”葉護沙木忍無可忍,抬手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個老狐狸,整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你就不怕生了孫子沒屁眼兒?有本事,你倒是算計一下突厥人啊。讓羯盤陀也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我,我也是為了咱們回紇十六部!”長老郝施突被嚇得接連後退,回應聲卻一點都沒減弱,“薑簡是英勇善戰,可他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咱們回紇。老汗也沒有女兒可以嫁給他!他現在越有本事,將來他走了之後,咱們回紇人的日子就越難過。眼下正在發生的一切,就是明證!”
“你放屁,他不在,老子還在,瓦斯、庫紮、塔屯他們整天跟薑簡在一起,也會從他身上學到本事,成長起來獨當一麵!”葉護沙木改指為拳,真恨不得將郝施突的老臉打個稀爛。
其餘長老和官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自然地分成了兩派。一派想法與福奎、郝施突兩人類似,認為如今不比從前。眼下回紇無論從將領方麵,還是從兵力方麵,都遠不如吐迷度可汗在世那會兒。與其留在汗庭被狼騎一鍋端,不如放棄汗庭暫避其兵鋒。
另外一派,家中以前或者現在,有子侄輩兒在薑簡旗下作戰,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回紇將士最近一段時間的進步情況,相信隻要用兵得當,大夥就有可能堅持到薑簡帶著精銳趕回。屆時,內外夾擊,肯定可以讓汗庭轉危為安。
雙方或者出言幫長老郝施突,或者出言幫葉護沙木,彼此爭吵不休,誰也沒注意到,坐在可汗位置上的婆潤,麵孔已經被氣成了鐵青色。
‘這就是父親留給我的回紇!這就是大唐瀚海都護府!’瞪圓了眼睛看著爭吵的眾人,婆潤心中的委屈難以名狀。
這絕不是他心目的回紇,也不是他心目中的瀚海都護府。他分明已經很努力了,想要讓回紇汗庭變得更像一個汗庭,想要瀚海都護府變得更像一個官府,然而,幾個月來,他的所有努力,卻看不到半點兒成效。
‘如果師兄在,他們絕對不敢這樣!’忽然間,一個如鋼針般的想法,在婆潤心頭泛起,紮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們根本沒把我這個可汗當回事。他們眼裏,我仍舊是一個孩子。沒有了師兄撐腰,就屁都不如!”
“住口!”猛地用手一拍作案,婆潤終於長身而起。隨即,手指福奎、郝施突等人,厲聲質問,“想想你們在幹什麼?想想此處是什麼地方?敵軍馬上打到家門口了,你們還在爭吵不休。你們有什麼臉,怪我事事都指望我師兄?”
眾長老和官員們頓時麵紅耳赤,誰也說不出話。特別是先前曾經在私底下串聯,想要把薑簡擠走的福奎、郝施突等人,更是沒勇氣抬起頭,跟婆潤目光相對。
大夥沒事兒的時候,總覺得讓薑簡、杜七藝、胡子曰等中原人,掌握瀚海都護府近乎一半兒權力,實在太過紮眼。而現在突厥人打到了家門口,他們卻發現,離開了薑簡等中原人,瀚海都護府非但另外一半兒權力都保不住,連生存都成了問題。
“想走的,我不攔著,留下鎧甲和兵器,騎著馬,帶著你的親信和家人,現在就可以走。”對眾長老和官員們的表現實在過於失望,婆潤抬手擦了一把眼淚,咬著牙宣布自己的決定,“我隻有一個要求,在我死之前,不要投降突厥。否則,隻要我挺過了這一關,一定會和師兄帶兵打上門去,問他一個投敵之罪!”
“這——,可汗,別生氣,別生氣,我們絕不會投降突厥!”
“可汗,別這麼說,我們也是為了咱們回紇長遠考慮!”
……
福奎、郝施突等人臉色紅得幾乎滴血,擺著手,連聲解釋。
婆潤懶得聽他們囉嗦,冷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宣布,“不想走的,就給我下去收拾鎧甲兵器,召集親信,準備死守汗庭。我不信,汗庭近四萬回紇人,全都是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是!”“遵命!”“死戰,死戰!”“咱們回紇不能沒有男兒!”葉護沙木帶頭,一些武將和年青官員,高聲響應。
“沙木葉護!”婆潤笑著向眾人擺擺手,抓起一支令箭,學著師兄薑簡平時調兵遣將的摸樣,高聲吩咐。
“在!”見婆潤第一道命令就給了自己,沙木覺得臉上有光,邁步上前,單手撫著胸口躬身,“願意為可汗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