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右手偷偷地揉了幾下眼睛,眾人強打起精神,繼續向各自的左掌心處積攢草根兒。直到每個人的左掌心中,積攢的草根兒都足夠蓋起一隻鳥窩。突厥狼騎的隊伍才終於通過完畢,緊跟著,又是浩浩蕩蕩的葛邏祿仆從,隊伍蔓延出五裏之外。
“繼續數,千萬記得換草葉子!”梯達古的眼睛,已經被煙塵刺激得開始充血,卻不敢掉以輕心,而是啞著嗓子,低聲提醒。
“是!”四名瀚海斥候瞪著通紅的眼睛答應,隨即,繼續朝各自的左掌心底裏塞草葉子,不多時,草葉子的數量,就達到了草根的一半兒。
馬蹄聲不像先前那麼強烈,煙塵中,不再有新的人影出現。梯達古終於鬆了一口氣,強忍著嘔吐的感覺,沉聲吩咐,“別著急,多等一會兒,以防敵軍藏著後手!”
這麼大規模的行動,敵軍不可能不留一部分人馬綴在整個隊伍之後,以防有自己人不小心掉隊,或者遭到對手的盯梢。這個時候急著離開,渾身上下已經被塵土染成暗黃色的大夥兒,很容易暴露行藏。
“嗯!”四名瀚海斥候瞪著通紅的眼睛答應,隨即,各自將頭埋進了草叢之中。雖然大夥身邊的野草,早就被空中飄過來的煙塵,給染成了暗黃色。然而,草叢中的空氣,仍舊比其他位置的空氣幹淨許多,大夥將麵孔埋進去,好歹也能調整一下呼吸。
“該死的突厥狗,至少有六十個旅,後麵還跟著好幾千的葛邏祿奴隸。”梯達古本人,也將頭埋進了草叢中。卻沒有像麾下的四名斥候那樣,急著換氣兒,而是在心中快速估算敵軍的大致規模。“都是一人雙馬,葛邏祿奴隸那邊,戰馬更多。”
回紇十六部,前後給瀚海都護府湊了一萬多戰兵。兩場戰鬥減員了一部分,副都護薑簡前幾天帶走了兩千,眼下留在婆潤可汗身邊的戰兵,大概還有七千出頭,與來襲狼騎的數量仿佛。
不過,如果把葛邏祿奴隸也算上,都護府這邊的兵力規模,就完全處於劣勢了。雖然眼下瀚海都護府那邊,也有兩千多葛邏祿人宣誓投效。但是,大夥兒在戰鬥時卻不能指望他們發揮作用,甚至還需要派人盯著他們,以防他們見情況不妙,又倒向了突厥狼騎,在大夥兒背後捅刀。
“那些格羅人,好像沒穿鎧甲,不對,他們身上連皮甲都沒有,隻有葛布短衣。”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自己剛剛觀察到的情況,梯達古快速總結,“突厥狼騎顯然已經不再相信他們,所以不給他們穿甲。不對,他們也沒兵器,好像一件兵器都沒有。身邊還有不少狼騎在看押他們,防止他們半路逃跑……”
刹那間,梯達古緊閉著的雙眼裏,仿佛出現了一道亮光。照得他心頭也是一片雪亮。
他知道,自己今天獲得的最重要情報是什麼了。他必須將這個情報送回去,為此,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想到所獲得的情報之重要性,等待的時間就似乎不那麼難熬了。將臉埋在草叢中,用鼻孔靜靜地分辨空氣的味道,用耳朵分辯馬蹄聲的遠近,以及周圍的所有雜音,片刻之後,大唐瀚海都護府旅率梯達古確定,周圍五百步之內,已經沒有了任何敵軍。
悄悄抬起頭,如出洞的野兔般,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待發現頭頂上的煙塵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不遠處的草叢裏也重新出現了鳥鳴,他用左手抓住先前積攢的草根兒和草葉子,用右手支撐著地麵,長身而起。
“都站起來,核對草根和草葉子的數量。每一根代表一百二十名敵軍,別記錯。”吩咐聲緊跟著從他嘴裏發出,又沙又啞,說話之時,頭發和眉毛等處,還不停地有泥土落下。然而,四名斥候卻絲毫不覺得他的模樣可笑,答應著快速站起,將各自捧在左手心處的草根和草葉子,快速統計核對。
三名斥候各自積攢了六十二根草根,三十三片草葉。梯達古和另外一名斥候,則各自積攢了六十四根草根和三十二片草葉。相互之間差別不大,基本可以確定狼騎人數為七千五百上下,而隨同突厥狼騎一道殺向瀚海都護府的葛邏祿奴隸數量,則在三千八百到四千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