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大唐瀚海都護吐迷度之子婆潤,奉命前來覲見元大都護!”約束住了隊伍之後,婆潤緊跟著翻身下馬,肅立拱手,向攔路的邊軍夥長自報家門。
這都是臨來之前,薑簡和胡子曰等人拉著他偷偷排練過無數次的。一整套動作,幹脆利落,從頭到腳透著將門風範。一口唐言,也說得標準至極,隱約還帶著幾分長安腔。
當即,那攔路的邊軍夥長就感覺親近了起來,先拱手替元禮臣還了個軍禮,然後笑著指了指營地左側五百米外的一片樹林,柔聲說道:“婆潤特勤客氣了,我家副大都護有令,你的隨從,無論多少人,都帶去距離營門五百步之外安頓。至於特勤您,待安頓好了麾下弟兄們之後,允許帶兩名侍衛,一同隨我入內拜見副大都護。”
”理應如此,多謝前輩指點!”婆潤早有思想準備,又行了個禮,拉著坐騎,帶領五百親兵到樹林下安頓。
烏紇在不遠處看得真切,趕緊翻身跳下坐騎,三步並做兩步來到軍營門口。也學著婆潤先前的模樣,向攔路的夥長抱拳行禮,自稱是:回紇十八部的新任可汗烏紇,應元大都護之邀,特地前來覲見。
“新任可汗,得到天可汗冊封了麼?”邊軍夥長的臉色,立刻變冷,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兒地數落。“您還是請回吧,我家副大都護,可不敢與自封為可汗的人相見。”
“請封的折子,已經送往了長安。算時日,天可汗那邊差不多該收到了。”烏紇被蹶得麵紅耳赤,卻不敢發作,躬著腰低聲解釋,“並且十八部吐屯,也都公推了我接任可汗之位。”
“嗬嗬,那就更不敢請您進去了。免得有人認為,我家副大都護,在為你背書。”夥長的嘴撇了撇,冷笑著擺手。“趕緊請,反正您做可汗,有十八部公推就夠了。向天可汗請封,也隻是走個過場。”
後一句話放在平時,其實也沒錯。草原雖然是大唐的領土,但是大唐朝廷對草原上生活的各族,采取政策卻與中原截然不同。基本上屬於放任自流,很少,甚至絕不幹涉其內部運作。
草原上某個部落可汗去世,新可汗登上汗位,哪怕名不正言不順,或者耍了一些手段,隻要得到族內各方勢力的認可,並且繼續承認自己是大唐的臣子,大唐朝廷就不會拒絕對他進行冊封,承認他的可汗之位合法。
然而,平時是平時,現在是現在。如今,烏紇已經被薑簡和婆閏師兄弟倆,打得疲於招架了,他哪有資格再說自己得到了族內各方勢力的認可?而隻要大唐朝廷一天沒有對他進行冊封,薑簡和婆閏等人,對他的進攻就不違背大唐律令。他哪裏還敢將大唐朝廷的冊封當做走過場?
因此,不待邊軍夥長的話音落下,烏紇果斷改口,“言重了,言重了,兄台言重了。在下剛才隻是說順嘴了,口誤,口誤!還請兄台原諒則個!”
說著話,他長揖及地。緊跟著快速後退三步,再度重新報上頭銜和來由,“大唐瀚海都護吐迷度的侄兒烏紇,奉命前來覲見,還請兄台念在在下遠道而來的份上,容在下入內,在下感激不盡!”
“這還差不多!”那夥長也刁難他夠了,撇著嘴點頭。隨即,快速將手指點向營門右側五百步遠的一片陽光充足的空曠之地,高聲吩咐,“先帶著你的人去那邊安頓。然後再跟我進去見副大都護。記住了,隻準帶兩名親信入內。進入營門之後,不準東張西望!”
‘不過是一個小夥長,狂什麼狂。等老子翻了身,早晚要你好看!’烏紇氣得在肚子裏大罵,表麵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的惱怒,又草草向對方行了個禮,帶著麾下人馬去指定位置安頓。
一路上被薑簡的朋友們,用各種辦法反複襲擾,直到現在,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因此,也不顧上計較為何婆潤的兵馬可以在樹蔭下乘涼,自己的弟兄們隻能在大太陽底下挨曬。耐著性子,勉強把麾下將士領到目的地,就趕緊確定一同入內的人選。
雖然元禮臣派來通知他相見的信使曾經說過,會調停兩個人的爭端,讓兩個人都做可汗,類似於當年的頡利與突利。並且還承諾,上奏朝廷,保舉其中一人繼任瀚海都護,另外一人加封潢水都護。但是,誰做第一個,誰做第二個,卻沒有敲定。
而繼任瀚海都護,留在原址,肯定比跑到兩千裏之外的潢水做重新開府建衙要便利。並且,順利拿到瀚海都護的官職,也能讓還在搖擺觀望的那些別部吐屯,重新再做一次選擇。
所以,一起入內覲見元禮臣的同伴,首先得考慮口才和謀略。其次,長相還不能太凶,以免引起元禮臣的忌憚。如此一來,可列入選擇範圍之內的人,就所剩無幾了。烏紇迅速斟酌,最後,幹脆把最熟悉大唐那邊情況的勒勒闊梅錄和最擅長揣摩並蠱惑人心的賀魯長老,一起帶上,臨時充當自己的侍衛。
待他與勒勒闊、賀魯二人,又返回到了元禮臣設在白馬湖畔的臨時營地門口兒。婆潤已經搶先一步抵達,身邊帶的卻是,他的師兄薑簡和長安大俠胡子曰。
“都來了把!都來了,我就把規矩一起說了,省得多說一遍浪費唇舌。”那攔路的邊軍夥長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翻了翻眼皮,沉聲要求,“隨身兵器,全都留下,包括你們平時吃肉用的匕首。兩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別勞煩我再搜一次身,否則,雙方都不好看。”
“這……”烏紇本能地皺起了眉頭,想要討價還價。然而,眼角的餘光,卻看到婆潤和婆潤身邊的兩位隨行人員,已經將橫刀接下,放在了兵卒們捧過來的木盤上,緊跟著,又是三把餐桌上割肉用的短匕首,和寒光閃閃的五枚飛鏢。
這下,他也沒了說辭。幹笑了兩聲,與勒勒闊,賀魯兩人一道,將橫刀、匕首等利器從各自的腰間解下,放入邊軍士卒捧過來的另一個木盤。然而,卻認定那夥長即便搜身,也不會搜得太仔細,將藏在靴子裏的短刀,選擇性“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