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這位姐姐客氣了。”一向口齒伶俐的薑簡,忽然變得笨嘴拙舌,使出全身力氣回應了兩句場麵話,卻幹巴巴地毫無滋味。“我們,客隨主便。蘇涼大當家,不用掛念。”
“夫人不必如此客氣。我們這一路上吃喝不缺,已經給商隊添了很多麻煩。哪敢要求蘇涼大當家,每晚都陪著我們用餐。”史笸籮畢竟是在平康坊裏打過滾的,恢複的速度,遠高於薑簡這個生瓜,幾大口唾液咽完之後,已經能夠正常思考。雙目之中射出來的火焰,也不再像最開始那般熾烈。
“妾身是蘇涼老爺的侍妾,不是夫人。”那波斯打扮的美豔女子笑了笑,用略顯生硬的唐言解釋自己的身份。隨即,輕移蓮步走向擺在帳篷中央的胡式桌案,笑著抬手發出邀請,“兩位少郎請入席,妾身奉蘇涼老爺之命,特地來陪兩位用餐。”(注:古代中原,正式宴席是分桌就餐。大飯桌和椅子,板凳,都是草原文化。)
說話間,鐲子彼此相撞,發出悅耳的聲音。鐲子上的寶石交相輝映,在蓮藕般的手臂上,泛起五顏六色的波光。
“夫人客氣了!”史笸籮又狠狠咽了兩大口唾液,將心中重新燃燒起來的欲望強行澆滅,大步走向桌案。臨落座之前,卻忽然又想起了薑簡,果斷轉身,用手指揪住了後者的衣袖,“薑兄弟,坐啊,夫人請咱們入席呢,別傻站著,羊肉冷了就膩了。”
“啊,噢,知道了。你先坐!”薑簡被拉了個趔趄,卻難得沒有對史笸籮怒目而視。答應著走到胡式方桌的屬於客人位置,先向著女子欠身致意,然後緩緩落坐於胡凳之上。雖然笨手笨腳,卻努力依足了波斯人的禮數。
女子看向薑簡的目光,頓時就有些不同。坐下之後,一邊吩咐侍女給客人切肉,一邊笑著詢問,“少郎以前接觸過妾身的族人麼?或者有人教過你波斯禮儀?”
“我在長安讀書時,有個同窗,全家都是從波斯來的。”薑簡想了想,如實奉告。“我曾經去他家做過幾次客,見過其他客人如何入座。另外,我姐夫以前曾經在鴻臚寺任職,最近幾年接待過許多來自波斯的客人,他也曾順口跟我說過一些。”
“鴻臚寺,那是什麼地方,供奉的是哪個天神?”女子對大唐的了解很膚淺,瞪圓了水汪汪的眼睛詢問。
史笸籮的眼睛,卻是一亮,快速扭頭看著薑簡,對他即將給出的答案,充滿期待。
薑簡心中微微一痛,不願在外人麵前過多地提起已故的姐夫韓華,想了想,非常籠統地回答,“鴻臚寺就是大唐專門用來接待其他國家貴賓的地方,我姐夫曾經在那邊為大唐朝廷做事,後來又去了兵部。”
“那你姐夫豈不是一個很大的官兒。”女子卻被他的話勾起了興趣,歪著頭刨根究底。
雖然已經嫁做人婦,她年齡看起來卻跟薑簡、史笸籮兩個差不多大。舉手投足之間,既帶著少女的青春氣,又透出一股少婦的成熟。特別是那雙碧藍的眼睛,仿佛裏邊流動著一層層水波。
薑簡被看得心神不寧,搓了搓手,低聲否認,“很小,長安城裏隨便丟塊石頭都砸到三個那種。倒是我那同學的父親,雖然來自波斯,卻被封為左威衛將軍。”
後半句話,原本隻是為了轉移話題。誰料想,女子聽了,眼神變得更加明亮。一邊親手給客人倒酒,一邊柔聲詢問,“左威衛將軍,是個多大的官?能不能告訴我,你同學的父親叫什麼名字?哪裏人?我也有幾個族人,十多年前去了長安城。但是這次,我卻沒找到他們,”
“左威衛將軍是三品官,隻比大將軍和行軍總管低了一級。行軍總管,就是可以單獨領兵打仗的主帥。”薑簡轉移話題成功,心情一鬆,笑著繼續解釋。“至於我同窗的父親,應該叫阿羅漢,老家應該在一個叫泰西涪的地方。具體是不是這兩個人名和地名,我不確定。你們波斯人的語音,我學不來。我那同窗教了我很久,我隻學會了一個詞,亞爾(yar)。)
少年男子見到美女,本能地就想表現一下自己的與眾不同。薑簡雖然拘謹,卻不能免俗。非但如實回答了女子的問題,並且將自己唯一知道的波斯詞彙,也給隨口發了出來。
“人的名字的確是阿羅翰,不過地名不是泰西涪,而是泰西封,波斯的國都泰西封。”女子莞爾一笑,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深邃,“早在十一年前,就被大食軍隊摧毀了。波斯人建設了四百年,大食人毀掉她隻花了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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