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聲貓正要去鄭洞灣找顯紹商量打獵的事,顯紹又找上門來。
顯然又是要五升桶大麥來了。真是出爾反爾的小人!哈聲貓見顯紹進門,滿臉的不高興。難道我好心辦壞事了?真窩火。買賣原本自願的,人家正為他著想呢,他倒屢次找上門來單方反悔君子協定!不管怎麼說,我先不開口說話,看他有什麼說辭。
顯紹說:“哈聲貓哪,我聞到一股貓臭,一股兔臭。一路循著臭氣捕過去,發現一堆鬆土,好像是狸貓吃不完兔子,把吃剩的埋在那兒了。”
哈聲貓一聽馬上來了精神:“在哪兒?你撥開看了沒有?”
“我未動。”
“未動就好。”
哈聲貓被領到下宅山看那堆鬆軟土,果然是那麼回事,便在附近埋下了竹剪。第二天一早,竟然剪住一頭半大狸貓。狸貓給了鄭家,暫時解了鄭家無物可炊的困境。
哈聲貓感覺顯紹是塊打獵的料,進一步堅定了教他打獵的信心。首先,他教他自製火藥,並帶他到芙蓉各大祠堂陰暗的角落、牆腳掃硝。硝是造火藥的主要原料。這種長得像白貓毛一樣的東西,掃了一茬過幾天又長出一茬。哈聲貓把那一硝二磺三木炭的玩意兒毫無保留地教給顯紹,這等於給鄭家指明了一條生路。
大臀山山頂樹木柴草茂盛,山半腰種楊梅,肥臀形的矮山層層梯田莊稼也茁壯,特別適宜雉雞棲息。雉雞叫聲此起彼伏,特別能夠撩撥人心。哈聲貓是打雉雞的高手。他是打活靶的,每次用石頭擲進柴草叢,驚起雉雞,然後朝飛在空中的雉雞放槍。雉雞撞在他手裏,很少能夠逃脫的;個別逃脫的,他笑一聲便自嘲:“太小了,就讓它再養一段時間吧。”
雄雉雞的尾巴毛真正長的話,賣給戲班裏的“穆桂英”等將帥們插在頭盔上,也比較值錢,短的就不值錢了。如果將羽毛連皮剝下製成標本,也還可以賣鈔票;哈聲貓認為雉雞肉太燥,不好吃,經常以同豬肉一樣的價格賣給皮油坊等有錢的老板,然後換回糧食與鹽。近三天來,哈聲貓共打獲兩隻雉雞,一隻送給鄭家,鄭家又爽了一天,再次解了急。
哈聲貓能打雉雞,顯紹也想打雉雞。午後至傍晚一段時間裏,沒事可幹顯紹就操著火藥槍上山。第一次遇到草叢裏雉雞突然嘎嘎叫著衝天而起,就對著它放槍。火藥槍筒裏裝的是摻鐵砂的火藥,一槍打出去,十米之外鐵砂散開個米篩那麼大的範圍,由於這一次動作比較緊,居然將空中的活靶子命中,打傷了那隻雉雞。可是雉雞“雉雞鑽”,鑽得很快,即使被火藥槍打傷了,也很狡猾,看上去在某叢柴草裏動一下,實際上在搞假動作,聲東擊西,倏爾不見了。
雉雞似乎有意與他開玩笑,往後的三天他有好幾次放槍的機會,放了幾槍卻連一條雉雞毛都未有掉下來。對顯紹這樣末流的槍手來說,打雉雞顯然沒有收獲。他冷靜考慮一天後,決定改打老鴉。高嶺殿周邊有幾棵大鬆樹,上了老鱗的樹幹頂上各有一盤龍蛇屈曲般的樹枝,枝繁葉茂,樹頂有二三個屋脊那麼高。一群老鴉盤桓過來,顯紹便沿山坎、水坑悄悄抽身過去,對著鬆樹頂默念一句“任他娘的腳”,放一槍,驚起鴉聲一片,竟也掉下兩隻,還有幾片毛羽久久在空中飄飛,大部分活著的老鴉則“啊啊”叫著四散飛逃。
也算天無絕人之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以後打老鴉多少總有收獲。這以後,槍聲響過,看見高嶺殿半空中飄飛的鴉毛,雲軒和雲樓就雀躍歡呼:“啊啊,老鴉的姆媽生垢痂。啊啊,老鴉的姆媽生垢痂。”顯紹的母親馬上點火燒湯,等著顯紹提老鴉來燙了拔毛。
一家人悶聲吃老鴉肉,兩孩子吃幾口便嚷老鴉肉臭,紫燕厲聲說:“嚷什麼?這總比吃糠餅落得糠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