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爾曼和迪斐有很多年都沒這樣心平氣和的麵對麵坐下來,至少在絲楠的印象裏,相似的場景都變得非常模糊了。屋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晚秋黃色的雛菊顯得很黯淡,櫻桃木的梢都轉成棕色;一群野雁從空飛過,發出吵雜的聲響。
越發襯著室內的安靜,兩個男人端正筆直的坐著,看向對方的眸光都是經曆千般風霜後的沉澱的深刻,同樣深刻的還有他們帶給絲楠的感觸。
“米歇爾舅舅的死,我感到抱歉。”
“何必,與你沒有關係。”
普爾曼口氣是平淡的,不親不疏。哪怕就在剛才他父親的葬禮上,迪斐當著眾人的麵抱住他,在他耳邊說了一聲對不起。他的心情也沒有特別的起伏。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他和迪斐的關係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親近。
“如果你單獨找我來,就是為了道歉的話,實在沒必要。”
“不,”迪斐停頓了一下才說,“實際上,我事先已經得到消息,關於暗殺米歇爾舅舅的,我隻是,,,”
普爾曼抬手止住他,“事既已發生,沒必要再追究誰對誰錯,比起我讓你失去了母親所犯的錯,這些都不值一提,就當我們扯平了吧。”
迪斐沒想到普爾曼會說出這種話,怔愣的看著他。
“無論以前我們有什麼矛盾,你都是我的弟弟,我們身體裏留著同宗的血液,我們本是最了解對方的人,兄弟之間沒有深仇大恨不是嗎?”說到這裏,普爾曼露出一絲微笑,似曾相識的包容,這一刹那,所有恩怨都好像撥開烏雲見到了陽光,迪斐終於會過來,原來普爾曼早就知道,什麼都知道,卻把一切都放在心底裝傻,可笑的是他依舊耿耿於懷。
迪斐對著普爾曼低下自己高貴的頭,沉默不語,在絲楠眼裏,像懺悔。大概他在這一刻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輸給普爾曼。這麼多年來,普爾曼始終沒有傷害過他,是他逼著自己與普爾曼,與所有人敵對,是他變得心胸狹窄,眼裏容不得任何違抗自己的人。而普爾曼呢,在廣闊的殖民地,肆意瀟灑的活著,不知不覺,可以頂天立地。
迪斐猛的站起來,朝大門走去,經過絲楠時,停下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太執拗了,”絲楠搖頭對普爾曼說。就算迪斐裝得淡然,離她遠遠的,但他的眼神出賣了一切,他心裏放不下她。
“時間會告訴他什麼才是生活,”普爾曼並不擔心迪斐搶走絲楠,他有強大的自信,對自己,也對絲楠。
葬禮當天晚些時候,歐羅斯家族的家庭大會在老宅裏召開,誰也沒料到米歇爾生前早就立好了遺囑,還交給三位頗有地位的律師公證,其中就有伊萊海默。
海默手持一份厚重的文件走進會議室,在場每個人的目光都被那疊紙吸引過去。那代表著米歇爾數以萬計的財產,誰不眼紅。
過去,從來不和米歇爾父子來往的親戚都舔著臉過來,在米歇爾的棺材前抹眼淚,轉頭又誇絲楠美麗賢惠,誇小弗朗西斯可愛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