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發現前方的女孩,緊急用力拉馬繩,還是有些晚了。絲楠愕然的仰起頭,就看見一隻馬蹄踩向自己的腦袋。
‘哐啷’,兩個金屬水盆掉落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響,隨後的是受驚馬兒的噓叫,馬車停下了,女孩躺在中間,街上的路人以為她昏倒了紛紛圍攏來。絲楠茫茫然的望著頂上的藍天白雲,她的左手心撐著石板地,呼著氣,使了幾次力氣都起不來。
一些血從她的腦袋後麵滲出來,順著青石板的縫隙往低窪的地方流,有路人驚呼,“血,她流血了。”
無論何時都有車禍,每天因為被馬車撞死的人數不勝數。如果是普通女孩,恐怕此時已經命喪馬蹄下。絲楠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把水盆扔向馬,自己往一側閃躲,卻仍然來不及,被馬蹄刮到肩膀,強大的衝擊力把她甩到馬路另一邊。
車夫慌張的下來跑到絲楠旁邊,蹲下要扶起她。但絲楠在他手伸到自己身前時,就已經自己半坐起來。絲楠的腦袋很疼,肩膀也疼,她遲緩的抬手摸摸後腦勺,摸到一手血,真糟糕,她的腦袋破了。
路人站在幾米之外的地方,對車禍指指點點,不敢靠近。他們認得馬車上瓊斯蘭家族的族徽,這時絕不是聲張正義的時候,得罪瓊斯蘭家族就別想在南法活下去。相比之下,絲楠就顯的寒酸的多,她身上的舊衣服和樸素的裝扮跟女傭差不多。
見絲楠傷情不嚴重,車夫鬆了口氣,頻頻往馬車的方向看,馬車裏安靜的停在原處,沒有人出來。
那位尊貴的少爺一定生氣了,車夫著急,他對絲楠說,“我給你些錢,你自己去醫院找醫生吧。”
絲楠本來暈暈乎乎的,被車夫打發叫花子的語氣激的清醒了,“你們撞了人,一句道歉都沒有嗎?”
車夫一愣,顯然沒想到這個一看就是窮人的小姑娘會說這樣的話,他以為遇到訛詐錢的無賴了,“你要多少錢,快說吧,我趕著走。”
“就因為趕時間,所以無所顧忌的橫衝直撞,難道整條街上這麼多人,命就值幾個臭錢?”絲楠譏諷,“你們和草菅人命的土匪有什麼區別?”
車夫惱了,開口要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
一直靜閉的車廂突然有了動靜,“回來。”
這是一個極好聽的聲音,就幾個簡短的音節,好像清晨的露珠一顆顆從鮮嫩欲滴的竹葉上滑下,滴落到塵土裏的低喑。如果不是在此情此景下,絲楠一定會對聲音的主人產生無限好奇。
車夫得到命令,二話不說往回走。
“走。”
“是,”車夫立刻拿起馬鞭揮向馬匹,馬車重新開動,當路過絲楠身邊時,一顆金燦燦的東西從車窗裏被拋出來。
絲楠隻來得及看見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以及令她驚鴻一瞥的側顏,原來聲音的主人這麼年輕,這麼,美。
馬車飛快的消失在絲楠的視野裏,她撿起身側的金戒指,旁人羨慕的議論說她發財了。
這枚戒指是純金的,中間刻有一朵玫瑰,沒有其他多餘的圖案,絲楠沒心思觀察戒指,把戒指放進口袋,再從裙子上撕下一塊布料捂住腦袋,艱難的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朝湯姆遜的飯館走去。
還沒到飯點,飯館冷冷清清的,桌椅都沒鋪開。湯姆遜坐在靠椅上邊看報紙,邊哼曲子。
聽見腳步聲,他頭也不抬的說,“小店還沒開始營業。”
“湯姆遜叔叔,幫幫我。”
湯姆遜猛的起身,看見滿手血的女孩嚇了一大跳,不知所措。
“叔叔,你知道最近的醫院在哪裏嗎?送我去吧。”湯姆遜這才回過神,叫了一輛馬車把絲楠送到醫院。
原本在藤恩爾逗留的布洛克隨後趕到,“是誰撞的?”
絲楠搖搖頭,她的腦袋被繃帶包起來,醫生說傷不重,就是後腦勺腫了個大包,她掏出戒指遞給布洛克說,“車裏的人壓根沒下來過,隻留下了這個。”
布洛克拿著戒指看了半天,發現戒環內側有一行名字的縮寫,伊萊海默,布洛克試著拚讀出來,“誰是伊萊海默?”
湯姆遜聳肩,“沒聽說過,也許是你拚錯了?”
布洛克把戒指塞回絲楠手中,“值錢的東西,收好它。”
“給你吧,”絲楠說。
“我雖然愛錢,可還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這是你破腦袋的醫療費,我拿了要遭天譴的。”
聽到這句話,絲楠就算頭疼也不禁笑了。
“對了,我還沒問你到城裏來做什麼?”布洛克想起來,“弗羅拉給你報了學校?”
“不是,我和朱蒂出來買東西。”
“她使喚你幹傭人才做的事?我就知道會這樣,”布洛克很氣憤,湯姆遜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湯姆遜猶記得當初布洛克出發去殖民地前對這個遠房外甥女多不以為意。而現在他卻對她上了心。
“還好,隻是一些家務活,我以前也常做,”絲楠好脾氣的說,弗羅拉不算過分,除了幹活,絲楠衣食無憂。
布洛克讓絲楠今天不回去了,到了時間他去約定好的地方跟朱蒂說過幾天他送絲楠回去,於是絲楠又住進湯姆遜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