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聲淚俱下:“小荷,你這是作踐誰……作踐誰呢啊!”
我爸在一旁要攔攔不住,反被我媽痛斥:你早知道?早知道你不說,你這個孬種自私害人的死老頭……這是我媽第一次口不擇言地罵她的男人她的天,第一次她與之共度無怨無悔的老頭,變成了“死”老頭。殢殩獍曉
一小時前,我媽下樓買菜,悶熱中隨手要了張小廣告當扇子扇,歇歇腳的時候,加入了一票鄰裏的自發性早會。而早會的議題是:做女人難,做有錢男人的女人,更難。
而此類女人的代表人物是:史太太,高慧。
在史迪文和香港人“死磕”的這幾個沒日沒夜的日子裏,高慧……也沒閑著。她接受了若幹家媒體,且還是若幹家熱門的,生活類,女性類等等的媒體采訪,悄無聲息地自幕後,走到了台上。鏡頭下的她,略施薄妝,賢良,拘謹。每篇帶著墨香的文字對她皆有一句大同小異的評價:史太太話不多,但有一種教人感同身受的魔力甾。
高慧還對記者說,她會試著,去追上史迪文的腳步。
鄰裏天馬行空,從高慧的難,說到眾家姑娘找對象可得多長長心眼兒,男人成沒成家的,腦門兒上又不會刺字,別被人占了便宜還加入了小三兒的大軍。這年頭男人值不值得被救贖尚且可議,怪的是,小三兒必狗血淋頭。
我媽這會兒多了個心眼兒,問你們說的這麼歡樂這到底是說誰呢拖?
鄰裏答曰,白領金領還是白金領,傻傻分不清楚,反正是個炒彙的有錢人。又有人糾正,他是教人炒彙的有錢人,我二弟的發小兒的兒子就是跟他學的。
我媽又問:姓史?叫史什麼?
喲,是個洋名兒呢……叫什麼來著……
史迪文?
對對對,史迪文!
我媽手裏扇著的小廣告驟停。可巧了,其上的廣告語大致說的是:走自己的路讓小三兒無路可走,某某美容院恭候您的光臨。
末了,我媽說小荷你給我馬上回來,接著便摔斷了電話。
史迪文一言未發,早早便坐回餐桌旁了,整袋的麵包片被他一一塗抹上果醬,細致得像化妝師為情人化妝。他用機械化掩飾他的慍怒,高慧“私自”接受采訪的事,極大地擾亂了他。
他將兩片麵包疊摞著放進嘴裏,咬下一大口,夾層中的果醬從另一端黏膩膩地淌到盤子裏。或許他的吃相並不及大多出身“上流”的人士文雅,但他從不在乎,自顧自地高調,也頗獨具一格。
他說:“何荷,過來吃飯吧。”
我卻衝去打開行李箱:“我要回北京。”
他又換了對象:“厚福,過來吃飯。”
何翱爬上椅子:“媽媽說果醬隻能吃一點點,會長蟲牙。”
“偶爾一次沒關係。”史迪文自作主張。
史迪文噎下了……八片麵包,他像個女人似的,用甜食和暴飲暴食來消愁愁更愁。隨後他擦擦手,走到我這兒,蹲下身,將我才剛剛裝好合上的行李箱又給打了開來:“你回了北京又能怎麼樣?”
“先讓我媽罵幾句消消氣再說。”
“那不如我去。”
“你去?那她會抄家夥的。”我眯眼笑了笑。
史迪文仍蹲著身,學我,眼睛彎彎像月亮:“隻要不是菜刀,我躲都不會躲。”
“和她解釋清楚我就走。”我笑不出來了,用力要再合上行李箱。
史迪文卻伸了手……自找地,被狠狠一夾:“你解釋得清楚嗎?”
我拽出他的手,說你怎麼就這麼皮癢?他說何荷你給我吹兩口,吹兩口就不疼了,作為答謝,我保證會給叔叔阿姨一個八十分以上的交代。我頂撞他,說你能有什麼good-idea?這麼大的事兒可不是剪刀石頭布能一局論英雄或是三局兩勝的。
他說:“離婚,我回去就離婚,不等了。”
他這話說得有點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說完又把紅腫的手背送到我嘴前,催促我:快點兒,給我來兩口仙氣,疼著呢。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嘴裏咕噥了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一口氣吹下去,反倒噴出了充沛的唾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