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實誠打量了一下謝克,發現這個平時有些靦腆的大男孩,此時竟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種自信的光輝。
他其實有些猶豫,因為謝克畢竟是劉院長弄進來的人,而且據說將來是要去神外的。劉院長以前就是神外的一把手,後來當了外科副院長之後,又從海外請回了蔡天橋,似乎很有點要振興市一醫院神經外科的腔調。
謝克是徐萬斤的徒弟,無論出於什麼情況暫時留在市一醫院,劉院長肯定是要跟他搞好關係的。也正是因此,王實誠才給他撥了一點款,不然以他給趙華打下手的身份,早就被框定在黃寧遠這一派裏麵了,王實誠又怎會給他好臉色?
看這情形,似乎是對這筆錢的數量不太滿意。嗬嗬,王實誠在心裏麵冷笑了一下,表麵上卻溫和地對謝克說:“是小謝呀,來,坐吧。正好我也想找個空問問你,上次申請的那筆實驗經費,使用情況怎麼樣,聽說你實驗還沒做起來?”
王實誠原以為這招以退為進,可以讓謝克知難而退。他認為謝克是被黃寧遠當槍使,利用起來找自己麻煩,甚至覬覦自己掌管研究小組這一塊的大權。而謝克在他眼裏,隻不過是個有點後台,卻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自己玩了這麼多年心眼,還不至於輸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犢子。
王實誠首先挑起來經費的事,實際上是堵住了謝克說話的機會,把話頭搶過來,反倒掌握了主動權。
不過他的這點小計謀謝克根本沒放在眼裏,以利誘之,不怕他不上鉤。
謝克點點頭,坐在了王實誠桌對麵的沙發椅上,學著師兄的樣子,右腿一翹疊在左腿上:“王副主任,我今天來找您,正是為了這個事情,有些細節的地方,還要和您商量商量。”
王實誠看看他淡定的樣子,有些意外:“哦?說來聽聽。”
謝克雙手交叉,手肘抵在椅子的扶手上,身體微微向前傾,說道:“其實,我知道我們科裏一直沒什麼正經的研究項目,所謂的實驗經費也隻不過是個給大家加餐的名頭罷了。”
王實誠聽了謝克的言語,不由得皺了皺眉。這話怎麼聽也不像是好話,難道是想清算不成?其實他知道,黃寧遠在發獎金和藥品提成的時候並沒有多厚此薄彼,即使是對於自己這一派係的人,也算大方。而他自己在處理這筆研究經費的時候,對於黃派的人則的確不是很地道。
謝克停頓了一下,給王實誠一點思考空間,不過他並不等王實誠做出反應,就又繼續說道:“我知道這很正常,不過這筆錢到底還是少了點。即使分下去,也是僧多粥少,我有個思路,可以擴大我們科研究經費的規模,不知道王副主任有沒有興趣?”
如果一上來就想用實驗設計來打動王實誠的話,可能十分困難。因為人的思維定式和慣性的原因,王實誠可能並不會用心看,仔細評價,而是隻顧著思考如何推拒。
所以謝克另辟蹊徑,上來先挑明一些大家知道卻不會說出來的話,讓王實誠惶恐一下。然後再拋出個大大的誘餌,企圖引起王實誠的注意。最後才慢慢地再說實驗的事情。
果不其然,王實誠從經費分發的問題上回過神來後,再一聽那個“擴大規模”,原本有些憂慮的臉色頓時一喜,追問道:“什麼思路?小謝快來講講看。”
謝克早有準備,於是侃侃而談:“現在我們醫院裏的經營狀況不錯,所以能時不時地申請下這麼一比款子,若是哪天上麵不批了,或者別的科室有好項目競爭大了,隨時都會斷掉。其實這些錢放在那邊不去管它,隻會少而不會多。要讓它像雪球一樣滾起來,越滾越大,就必須要動它、用它。”
王實誠聽完這番話算是明白了,搞了半天還是伸手問他要錢呢。倒是小看這個謝克了,竟然給他兜了個這麼大的圈子,差點就叫他屁股坐不住了。不過嘛,中國人的這個拐彎抹角的哲學的確是有道理的,王實誠雖然心裏頭敞亮,態度卻不再像起先那樣強硬了。
他咳嗽一聲,說:“小謝啊,你的意思我懂,但是太激進也不好,有時候還是要沉穩一點。你現在還年輕嘛,有想法肯定是好事,但是不要急於一想到什麼就馬上去實現。先再多積累一些,沉澱一些,等以後適當的時候,再爆發出來,明白嗎?”
謝克朝他優雅地一勾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卻顯得篤定非常,“王副主任,這些虛頭就不用說了。我要是沒點信心和能耐,又怎會直接找上您呢?再說了,要是這筆錢我用不好浪費掉了,怎麼對得起整個骨一的同事們?到時候不就成了眾矢之的了。雖然年紀輕,處事方麵沒什麼經驗,但這點道理我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