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聽見邊讓的辯解之後。
曹昂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表現的張狂無比。
“唰!”
笑聲過後,曹昂猛的轉頭。
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邊讓。
“這便是你的無德之處!”
大聲厲喝之下。
曹昂當即怒罵道:“所謂儒者,有君子之儒和小人之儒,君子之儒,忠君愛國,守正斥邪,既能恩澤於當時,又能流芳於後世。”
“而小人之儒則不同,專攻筆墨文章,隻會雕蟲小技,可謂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而胸中實無一策,此等小人之儒,便是日賦萬言,又有何可取之處?”
曹昂言語如刀,文字似劍。
一字一句之間,仿佛有無盡的鋒芒,將邊讓割的鮮血淋漓。
一邊說。
曹昂還一邊向前邁步逼近。
而邊讓則被他說的麵色紫如豬肝,懦懦而不敢言,隻能一步一步的往後退,直到“咚”的一聲撞到了柱子上。
往後再無退路!
而見其如此畏畏縮縮的模樣。
曹昂更是不屑的勾了勾嘴角。
繼續言辭怒罵道:“不能興邦,不能治國,所學所用,皆無益於匡扶社稷,隻會尋章摘句,埋首於筆硯之間,數黃論黑,舞文弄墨。”
“如此腐儒,尚不知羞恥二字作何寫法,反倒沾沾自喜,自以為於國有用,豈非無德之輩乎?!”
一番君子和小人之儒的高論。
仿佛從九幽陰司吹來的寒風一般。
使得邊讓瑟瑟發抖。
隻覺毛骨悚然,心下冰涼一片。
此刻在他眼中。
曹昂就仿佛一隻披著人皮的惡鬼,徒手將他身上的瘡疤撕得鮮血淋漓,一塊一塊地翻在外麵。
實在恐怖至極!
……
“你……你!”
邊讓靠在柱子上。
用手指著曹昂,足有片刻之久,卻依舊難以說出一言。
另一隻手則撫在胸腔位置,整個人麵上的表情有些難看,五官好似擠到一起去了,充滿了猙獰之感。
“呼哧……呼哧!”
邊讓喘著粗氣。
仿佛被曹昂方才那番言語,給罵的心髒病發了,顯得很是激動。
然而曹昂覺得不夠。
麵對這個老家夥如此姿態。
他依舊麵不改色的向前兩步,徹底的把邊讓逼靠在了柱子上。
隨後一字一句,言辭鋒利的說道。
“似爾如此無德無能之輩,更是無禮在先,侮辱我家曾祖,實在心胸狹隘,粗鄙淺陋。”
“皓首匹夫,蒼髯老賊,我從未見過有如此麵目醜陋,厚顏無恥之徒!”
“此輩不足以語,請勿複言!”
說罷。
曹昂還真就揮手走到一旁。
連看都不再看邊讓一眼,似乎真就不打算再和他說哪怕一個字。
蓋棺定論。
猶如泰山崩塌,東海傾倒,惶惶如山河之勢,朝著邊讓洶湧而去。
頓時使得本就已經感到心髒絞痛的老家夥,直接一股甜腥味湧上喉頭。
“噗嗤!”
滿嘴鮮血噴湧而出。
直接將身前的一片地磚給染紅了。
……
“文禮,文禮!”
張邈趕忙衝了上去,伸手將正萎頓於地的邊讓給扶了起來。
邊讓艱難的睜開眼睛。
隨後動了動手指,聲音中充滿虛弱的說道:“走!孟卓,讓人送我走!”
其實噴這一口老血。
不見得就是半死不活。
更多的是因為邊讓,實在沒臉繼續呆下去了,顏麵都丟幹淨了。
隻能佯裝吐血昏迷。
曹昂那如連珠箭一般的言語攻勢。
直接將他的層層盔甲給擊穿,在他心上戳了一個又一個的血洞,仿佛用尖銳的匕首,剜開了一個又一個的瘡疤。
無德,無能,小人之儒,心胸狹隘,粗鄙淺陋,厚顏無恥。
這裏麵每一個詞彙。
都像是一座泰山,壓在了他的頭頂,使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周圍眾人,看向他的目光是怎樣的,想來應該是充滿了鄙夷和嘲弄吧,邊讓根本就不敢睜眼去看。
但無論如何。
他知道一點。
自己的名聲今天算是徹底毀掉了!
隻要這件事情流傳出去,別說他還算不上頂級的天下名士,哪怕就是和那少數的幾位一個級別,也根本扛不住!
更何況還有這麼多人旁觀,曹昂又擺事實講道理,說的頭頭是道。
而他從頭到尾,就沒能拿出一句像樣的話反駁,被曹昂一路逼到了牆角,
這落在他人眼裏。
就是自己對於曹昂的指責全盤接受,無力反駁。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邊讓眼下隻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逃離眾人那如刀似劍一般的目光。
回到一個陰暗的場所,把自己關起來,把耳朵塞緊,把眼睛閉上,隻做不知道外界如何傳揚自己的名聲。
……
“小心些,別磕著了,趕緊抬回驛館去,請個醫師過來看一下!”
張邈對幾名下人吩咐一番後。
目視著邊讓被抬了出去。
而躺在架子上的邊文禮,雙目緊緊的閉著,連眼睛縫都不敢睜開。
隻是在路過曹昂身側時。
他似乎心有所感。
心中突然升騰起了一陣濃烈的悔意,抓心撓肺,令他痛苦萬分。
自己究竟是何苦,今日來招惹這曹家父子,大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就隻因為自己妒忌心作祟,卻平白無故把大好名聲,全部一朝葬送。
悲哀啊!
往後大家提到他邊文禮時,恐怕隻會不屑的說上一句“無恥小人”吧。
對於邊讓心中所想。
曹昂毫不知情。
當然。
即便他知道了,也會不屑一顧。
現在知道後悔,那當初幹什麼去了,不過是自己作死罷了。
這也不是對那些行為的後悔。
而是對聲名喪盡的恐懼。
像這樣的人,不招惹自己便罷,一旦和自己作對,那就要一棍子全部打死,以狂風暴雨式的攻擊,將所有企圖對曹家不利的險惡分子,通通除掉!
對待敵人,豈能手下留情?
……
等到送走了邊讓之後。
場上頓時為之一靜。
張邈看著邊讓遠去的背影,回過頭來又望向曹昂。
麵色有些複雜的說道:“子脩,今日之事……”
言語間有些猶豫。
而曹昂則毫不客氣的搶白道:“此人辱我先祖,更是辱我父親,我未曾當庭拔劍將之斬殺,已經是看在叔父您的麵子上,否則他早已身首異處!”
“您與我父親乃是知交好友,您今日將此人帶來,說出這般無禮之言,這難道就是朋友之道的處事方法嗎?”
張邈頓時麵色慚愧。
雖然今天這場事情的主要責任,要由邊讓來背,但曹昂此刻把罪責的一部分歸到他身上,張邈也是完全承認的。
在邊讓指著曹操罵的時候。
他作為朋友沒站出來製止。
事後又如此言語猶豫。
已經算是違背朋友之道了。
故而下一秒。
張邈轉身對曹操拱手,並躬身行了個大禮,彎腰一拜到底。
“孟德,今日之事,乃我之過,在下是在心中慚愧。”
“且容我將邊文禮之事處置妥當,再來你府上,負荊請罪!”
……
曹操其實不怪張邈。
他知道自己這朋友的性格。
就是個牛鬼蛇神,各條道上都結交的任俠之輩,有時候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哪個人好,哪個人壞。
因此在張邈致歉過後。
曹操大度的擺了擺手。
“孟卓言重了,此事非你之過,倒是小兒孟浪,有何冒犯你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打了兩句圓場之後。
曹操對曹昂招了招手。
待兒子來到身旁後,曹操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接著聲音滿懷感慨的說道:“昂兒,我們走吧!”
隨著父子二人的步伐行進。
左右眾賓客當即讓開了一條路。
無論是山陽太守袁遺,還是各地的大小世家,在場所有人都以敬佩,且畏懼的目光看著這爺倆。
尤其是亦步亦趨,跟在曹操身後的曹昂,更是吸引了眾人的視線。
好一個淩厲的少年郎!
……
待父子二人離去之後。
餘下眾人倒也沒有了交際的興致,互相打了聲招呼之後,彼此便三兩成團的離開了廳堂。
隻是在離去之時。
還能聽到大家口中的小聲議論。
“這邊文禮也是自討苦吃,招惹誰不好,偏偏要招惹曹府君父子。”
“也是他自己漏洞百出,我看曹將軍說的一點不差,無能又無德,不知是如何攀上名士這個稱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