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沉思了番,認同點頭:“真理該當如此定義。”

旋即又問:“你是覺得儒家無真理?”

沈清輕笑:“年幼時處事根據喜好,我厭惡的,那必定百般不好,當初的確這麼認為。但長大後,一日我偶然看到了一句話,始知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

王升微怔,接著忙問:“此話出自何人之口?”

沈清:“此人也姓王,號陽明,在我們那裏,儒家心學一派雖不是他始創,卻是他來完善整個理論體係並使心學得以發揚光大的,大舅若有興趣,我可將他語錄抄來給您看。”

王升神情有些興奮:“好。”

沈清笑笑:“就因這句話,我認真翻看了下心學,雖不曾全然領會陽明的思想,但也算有些體悟。陽明說,心即理,他說的心,不是那一團血肉,而是能使人視聽言動的東西,我的理解是,他所說的心,不是物質,是能讓人思考的東西,就是意識,就是靈魂,就是生命力,就是拋卻本我後的自我。心即理,是說心即是世界,心即是宇宙,聖人的品質,人人具足,何故要向外界尋求真理,就因他這種觀點,我們那裏很多人抨擊他是唯心主義,就是主張主觀精神大過客觀現實的一類人,但我不這麼認為。”

“宇宙是無限大的,相比宇宙來說,人類何其渺小,可人的‘心’也可以無限大,我認為陽明是在告訴人們,多從宏觀角度看待問題,隻要經驗足夠豐富,就能觀天之化,推演萬事之類,追尋到根本,免得在細枝末節上糾纏。”

“你這個是心學正論。”王升開心點頭,雖沈清偶爾冒出個他陌生的詞彙,但意思他卻明白。

他原以為他是孤獨的,卻不想這世上還有‘心’同他如此近的人。

沈清也有些開心,旋即又輕歎一聲:“大舅問我圖什麼,其實我根本不圖別的,隻為自救而已。”

王升挑眉:“自救?”

沈清點頭:“太原大旱兩年有餘,死了多少人,若‘我’不來,沈清就是其中之一,朝廷無視百姓生死,沈大山無視孫女生死,我知道當初沈大山是希望沈清死去的,我不是原諒了沈大山,我隻是舍枝節,尋根源,沒有自我的人才意識不到生命的可貴,權本社會人們而慕權,資本社會人們而拜金,沈大山隻是一個失去自我的社會產物,實在可悲,這世上還有無數個角逐名利的政客,還有無數個名利大過親情的沈大山,還有無數個等待救贖的‘沈清’。”

“你問我為何拚命賺錢,我隻在清源雇了數千婦人,就能讓她們在家中挺直腰杆說話,我隻告訴她們空缺的工位優先雇用她們或親戚家中的女兒,就能讓她們家中女兒的生命寶貴一些,不至於被輕易舍去。”

“太原百姓苟延殘喘,朝廷還要征兵收糧,我若不想辦法破壞此事,太原又要死多少人,又會不會牽連‘沈清’。”

“天下萬物本同出一源,我隻是在自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