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變事成,他誌得意滿受封樞密副相後,他把她寵了好一陣子。
直到樓鸞佩給她下了藥,他才意識到,他有些過頭了。
他自然就收斂了起來。
樓鸞佩這種不動聲色之處,就是他一向覺得季青辰得學學的地方。
她可不是為了藥人,她藥人就是為了提醒他。
“這是……樓大小姐的筆跡?”
她終於在他身邊站定。
她伸手,從他身側的書架子上取了一本子手抄卷冊。
王世強沒料到她沒有糾纏江止雲的事,此時也有些歡喜。
她要是緊追著查問,抓著這個把柄翻了臉。
她反悔不肯嫁給他,他也沒有什麼話能勸了。
“這幾冊是我平常學古文時的抄卷。”
他站起走到她身邊,順著她,指著那一排七八本卷冊說著。
書架子上大半都是書坊雕版印刷的精美文集。
季青辰看著那一排七八本的手抄卷冊,上麵字跡她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樓雲的字跡。
然而正如靈姐兒說過的,樓家子弟學字最初臨的是親近家人的貼。
這些手抄卷其實是樓鸞佩的手筆。
樓雲的字和她幾乎是一模一樣。
她離開青州前看到了樓鸞佩的信,以往也有過一兩封信,都叫她看出過這些痕跡。
她心裏更恨這兩人的關係太過密切,根本沒辦法撕扯開。
“在樓相公的學士府裏,這手抄卷我也見得不少。”
沙沙紙響,她冷笑著翻了幾頁樓鸞佩的手抄卷。
裏麵的內容,是摘抄分類了相似主旨的各朝古文。
正文之外,樓鸞佩還用色筆寫了她的心得與批注。
瘦金體的字跡秀麗,分不出男女,一看就知道樓家人都喜歡臨宋徽宗獨創的瘦金體。
然而她更知道,在樓雲的書房裏足足還有一百餘冊這樣的手抄本。
王世強淡然看著她,道:
“聽說當初樓相公學文之前,隻識得二三百個宋字,全靠鸞佩啟蒙教導。從百家姓一直到四書五經,她還遍摘了二三千年來的古文妙句,讓他苦讀背誦在心。”
“……”
季青辰和樓雲這幾年的相識又做了夫妻,她未嚐沒詫異過樓雲的良好習慣。
一個十幾歲還參加神祭的夷人,怎麼著就變成了如今這斯文假假的模樣。
除了騎馬刀箭是每天的習慣,他居然比她這收藏了近萬冊走私書的人還喜歡讀書。
要知道這時代沒有電視和網絡各類娛樂,如果不喜歡在家裏讀書、研究金石古玩,家裏有錢的男子就很容易多納妾、多養家伎、多賭錢之類的聲色犬馬。
“聽說鸞佩的規矩,要是背不出來,也不會不給飯吃。會讓他就睡在書房外麵直接抄,冬天吹冷風,夏天挨蟲咬。什麼時候抄完了再睡覺。”
王世強早在與樓鸞佩成親後三天,就從文氏和錢氏兩個侍妾嘴裏聽說了這些。
所以他的承受力很強。完全不是季青辰那樣難看的臉色。
“就算是他做了武官,然後科舉出仕,每年鸞佩都會抄出三四卷文冊,拿去給他研習。他在山居苦修齋六年苦讀,中了科舉。除了請大儒指點,聽說也是按著以前在樓家的習慣。每日背誦。背不出就出房到窗外坐著,抄寫抄到能背出來……”
沒有樓鸞佩十多年的心血,就沒有現在的樓雲。
“鸞佩為了他,還請托了京城禮部的親戚,把殿試近百年來的題目和頭三名的答卷抄出來,送給他。讓他苦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