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花間一壺酒(1 / 2)

京城幾個月來可謂喜事連連,先是皇上大婚,接著是莫統領迎娶柳家二小姐,再接著便是皇上的三位禦妹下嫁簡言、楚揚、史策這幾位新貴。三位長公主雖然都是從自己娘家出閣,所有的嫁妝卻都是皇上禦賜,甚至連陪嫁的丫頭,都是先前在宮裏便貼身服侍她們的人,讓人看了都不禁眼紅。

對妍兒來說,嫁給這個還比較得上自己脾氣的史策,也算是如魚得水;對夢煙來說,嫁給自己原本就比較心儀的楚揚,也可謂得償所願;可是對舞影來說,她卻不知道這樁婚姻於她究竟意味著什麼。

雖然簡言本也有意於她,可她卻無法捕捉自己內心所想,隻是渾渾噩噩地接了賜婚的聖旨,渾渾噩噩地穿上了禦賜的嫁衣,渾渾噩噩地坐上了花轎,渾渾噩噩地拜了堂,又渾渾噩噩地被送入洞房。

反正,以後也就這樣了……

把腦海裏搜尋遍了,她就找到這麼一句無關痛癢的話罷了。

這個世界上,似乎哪裏都不屬於她。年紀尚幼時,爹娘相繼去世,她跟在了爺爺身邊,爺爺把她寵上了天,叔叔也把她當親閨女一般疼愛,可是嬸嬸和那幾個堂兄弟堂姐妹卻並非如此。她很早就知道她不屬於那個家。心裏的憂悶,她無處傾訴,幸而結識了夢夢和妍兒,才多少有個說話的地兒。

當那個孤獨的“啞巴皇子”住進相府,有道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她以一種同命相憐的情懷去接近他,進而與他相識、相交,少女情竇初開時的第一次悸動,就這樣默默地獻給了他。可他實在背負了太多東西,盡管他一直珍惜她們、信賴她們,卻隻是把她們當作自己的姐妹來看待。

何況,是“她們”,而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所以她也老早就知道他不屬於她。

孤獨、悲傷、寂寞……堆積得越來越多,多到她無處安放,可又無法置之不理。她像天空裏的一朵雲、小溪裏的一滴水、池塘裏的一葉萍,雖然海闊天高地廣,卻無一處是她的歸宿。

簡言是嗎?

她不知道。她那漂泊無助的心,早已連自己在哪兒都找不到。

他一直都那麼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碰傷了她那顆比陶瓷還脆弱的心。她不是不懂,隻是……隻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渾渾噩噩,到頭來會不會又傷害了這個一直那麼細心、那麼溫柔、那麼體貼的男人。

他是個好人,可她不值得他這般對待。

“夫人?”一個溫柔的聲音,把她飄遠的魂兒喚了回來。

她猛然一抬頭,對上他含笑的眼。

“怎麼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沒有責備,他隻是一如既往地關切詢問。

她連忙搖搖頭,心裏有些歉疚。

“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他牽著她便往掛著芙蓉帳的床走去,“這一整天,你也夠辛苦了。”

她一驚,剛想說“交杯酒還沒喝呢”,卻在第一個字已在唇齒間的時候生生地吞了回去。

唇齒之間,分明殘留著淡淡的酒香。

她心裏沮喪至極,卻隻得默默吞下,一聲不響地替他寬衣。

“很勉強嗎?”當他擁著她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依然一語不發,他終於輕輕歎了口氣。

不……

她張了張口,那個字卻沒能吐出來。

“睡吧。”他輕柔地給她拉好被子,而後側身轉向另一邊。

她呆呆地看著他的後背,緊緊咬著下唇,淚如泉湧。

繼續這樣下去,這樁婚姻一定會被她親手摧毀。那樣的話,勢必會傷害了他,爺爺無法放心,皇上也無法安心……她知道,她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可是她無法排遣心裏那些紛亂錯雜的情愫,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麵目來麵對他。

她低低的啜泣,終是被他聽到了,他轉過身來,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裏,吻吻她的額頭,輕輕說道:“別哭了,睡吧。”

早晨,當舞影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了。

身邊空無一人。

心裏有些莫名的失落,而這種失落,跟從前所經曆的那些並不相同,可她不知道究竟不同在哪裏。新婚之夜,喝了交杯酒,卻未行周公之禮。她無法捉摸他的內心,也不敢去揣測他真正的想法。

輕輕歎了口氣,她掀開帳子下了床,恰好皇上賞賜給她的陪嫁丫鬟端了熱水進來。這是從前在宮裏時便貼身服侍的人,知道她的脾性,皇上特地把這幾個丫頭賞賜給她們,真可謂體察入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