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圍欄屏障,世界的喧鬧是顯得那樣的遙不可及。
日升月落,周而複始。
她在秋雨來臨的時候,伏在深夜的窗邊,靜靜的聆聽淅瀝的雨聲拍擊玻璃,也在染黃的樹梢縫隙裏,看行人匆忙踏過留下一路的荒涼。
時間對於一個血癌患者而言,必然是珍貴的。
然而。
卻也是漫長枯燥的。
許妍妍每天都在積極的配合著,主治醫生安排的各項檢查,從一開始的畏懼害怕,到最後麻木的形成本能服從。
化療是一件很耗費精力的事情。
脫發,疲勞,食欲減退.......這些副作用,開始以一種如影隨形的方式,滲透到她日常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裏。
隻是。
肉體的糟糕,遠遠比不上精神方麵的摧殘。
那些即使得到無數安慰撫觸的低落情緒,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如荒原野草瘋長般,以一種無聲的速度侵占她的心房。
很多時候。
許妍妍都會在思緒放空的那些時間裏,不受控的想起那個躲在衛生間裏偷偷自縊的年輕病患。
漸漸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對方開始以一種不算頻繁的次數,隔三差五的便鑽進她的夢境裏麵,如回憶錄放般,重複上演著在那家醫院,那條深幽長廊裏,和她為數不多相遇時的場景。
她依舊是甜甜笑著的。
隻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多了一些讓人後背發涼的森冷感。
夢醒之後。
那仿若風吹銀鈴般的清脆笑聲,依舊在腦海裏紮根一般的盤旋著,久久的刺激著她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再到後來。
它似乎是生出了心智。
每當寂寥的空間裏隻有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就會以一種悄無聲息的侵入方式,試圖引誘出她身體裏刻意壓製的所有壞情緒。
它慫恿著。
它蠱惑著。
它又悲又傷的訴說著,那起伏跌落的命運,妄想獲得同情,順帶拉著她一起沉入臭惡的海。
許妍妍被折磨的心力交瘁。
白日裏是親友愛人圍繞左右的溫柔療愈,深夜又是噩夢纏身的泥潭深陷........
在這碎裂又修補的拉扯中,秋天悄悄的來了。
透過病房那扇落地窗戶看到的一切,似乎都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衰敗著。
樹葉在發黃。
鮮花也逐漸凋零。
就連空氣裏麵似乎都飄起了似有若無的腐朽味道。
當然。
和繁華夏季留在過去的,不止鮮花和綠葉,還有她那向來引以為傲的濃密秀發。
是的。
化療帶來的脫發,已經令她不知什麼時候起,就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禿子,甚至比樓下那在風中搖曳的,幾個花杆子還要禿得幹脆利落。
許妍妍有些難以接受這樣醜陋的自己,但是麵對那些目露擔憂,嘴裏想吐出同情話語的一張張憔悴麵容,她臉上的樂觀卻是隱隱的,和那個出現在她夢境裏的女孩重疊。
她的笑容總是燦爛又明媚。
讓每一個為她病情所擔憂消瘦的人,心裏多了一絲絲的安定。